张三四今年就到退役的年龄了。
虽然干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兵,但每月寄回家中的月俸不算少,名头说出去也好听。
母亲前两天还来信说托村里的王媒婆给他找了门亲事,等他回去就成亲。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马上就到头了,之后就都是平平安安的好日子。
他已经悄悄收拾了东西,准备等时间一到就回家,至于贤王和荣王之间的斗争,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永昌城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了传言,说是贤王暴虐无道,在郁林的永昌守军亲眷都杀了。
张三四是老兵了,对这样空穴来风的传言不怎么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他只是更加的心浮气躁,想要回家。
就在传言快要销声匿迹的时候,永昌城中忽然多了些难民,其中一人声称是他的母亲的街坊,亲眼见到那一伙凶神恶煞的反叛军闯进他的家中,将他的母亲,连带在他家相看的李家姑娘一并杀了。
他要成婚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永昌城被屠的消息就只能是真的。
张三四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房中,看着收拾好的东西,泪如雨下。
军中是不让喝酒的,张三四在包里留了一壶酒,就想着回家和母亲团聚的时候喝,而现在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他将包袱打开,精心收好的东西胡乱的扔到地上,将藏在最下面的酒和酒杯摆在桌上。
先满上两杯,一一倒在地上,然后这杯才是他自己的。
明明是永昌城最好的酒,可张三四只觉得苦涩异常,难喝的紧。
张三四一杯接着一杯,喝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列队的号角。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用长矛当拐杖,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他这个样子若是被军中的长官看见了,定然是要军法处置的。
但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不怕了,现在他只想拼死为母亲报仇。
他随着大部队杀出城,队伍中像他这个样子的人不在少数,但军中将领就像没看见一样,不管他们是一身酒气也好,满脸泪痕也罢,只要往前冲,其他的都既往不咎。
在看到贤王阵营打头的人时,永昌守军便炸了。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不是将军,更不是官兵,而是一帮百姓。
张三四握紧了手上的刀,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这贤王真不是个东西啊,让老弱妇孺上前线?”
张三四身边是他同他一起长起来的兄弟王一七,揉揉自己通红的眼睛,嘀咕了一句:“可……俺怎么看着有点像俺大爷。”
“你眼花了吧,你大爷不是在郁林?”
张三四嘴上不以为然,却也开始摇摆不定,“贤王不是将郁林屠城了吗?”
王一七嘟囔了一句,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王一七忽然指着对面一个妇人,冲身边的张三四吼道:“不是眼花,那不是惠娘吗?惠娘身边不是你娘吗?”
“胡说什么,高将军不是说了吗?反叛军已经将他们杀了。”
虽是这样说着,但张三四手上的刀已经开始颤抖。
韩子佩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纸筒,冲永昌守军吼道:“你们的亲人就在阵前,各位兄弟放下武器,快来与你们的亲人团聚。”
永昌守军的心已经散了,但还是有不死心向对面吼道:“他们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吗?”
“娘啊——”
张三四终于看清了那老妇的面容,那分明就是他娘。
他顾不得什么军法纪律了,咣当一声扔下刀,冲着贤王军队冲了过去,他放下刀的同时有许许多的人同他一样放下刀,冲冲向自己的亲人。
一时间哥哥婶子,爹娘姊妹的喊成了一片,战场瞬间变成了老火车站接人现场。
督军喝令了几声都没有作用,投降的士兵像潮水一样向对面涌了过去,摆好的阵型几乎完全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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