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眼睛。
单程票这个概念,我以前倒是听谁说过。
这个词在军队里头,不是代表本身意思,大意就是说,上级派下一趟极为危险的任务,任务执行起来,极有可能挂彩。
所以刘思革说出“单程票”
的时候,我差不多猜到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刘思革对着我那疑惑的眼神,缓缓点头。
“单程票——”
旗娃向前一步,“单程票是啥玩意儿?”
刘思革的眼神移向他,解释说:“绿皮火车坐过吧,单程票就是管你出去,不管你回来。
讲难听点就是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四个字,让旗娃哑住了口。
旗娃嗓子噎着一口气,不知道该讲啥。
“被选上的那天,我就晓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住军招待所,坐首长飞机,用最好的行头……”
刘思革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冲锋枪,继续说着,“这待遇确实好,有些老军头混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赶得上我们这一趟。”
“但是你们就没琢磨琢磨,这么好的待遇,凭哪样要配给咱们这些基层?”
刘思革额头上的皱纹挤起,又对我反问一句。
“任务需要啊,你以为随便哪个大头兵都有这些待遇吗,我们是大队里挑出来的,挑得出来,才有待遇。”
我反驳了他的话。
旗娃总算找到了话头,他立即附和我说:“对,咱几个是拔尖儿的!”
看着刘思革那张严肃的脸,我忽然觉得,尽管之前对他猜忌数次,这老小子的形象在我心里也翻转了数次,但我还是没能彻底了解他。
这张在芭蕉林里的有些反常的正经脸让我意识到,要识穿一个人,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简单。
事后想来,刘思革应该是我们一生里都会遇到的一种人。
这种人,在我那个年代里,尤为居多。
他们平日里笑笑呵呵,疯疯癫癫,不会在话头上跟你起冲突,会和你相处愉快。
他们摸棱两可,似是而非,不会公开发表观点,也不会随意站队。
但同时,他们又勤于思考,善于分析,不会被其他人的观点或者口号所左右。
他们谈不上睿智,但肯定有一点聪明,因为他们表里不一,总爱用憨傻的外表,去掩盖机敏的内心。
这种人或许是政治气氛紧严下的产物,但事实上,除了刘思革,我还认识几位这样的人——也或许他们天生就这样。
芭蕉树下的刘思革点点头,道:“拔尖儿的侦察兵,对,没错,这自然是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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