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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闻逸也看了下他们写的内容。
他们的矛盾,有些是立场不同引起的,譬如武大问不允许武顺晚上十一点以后跟朋友出去玩,武顺认为父亲过度干涉他的自由;武大问这认为儿子不学好,大晚上出去肯定是出去鬼混。
另外还有一些,则完全是罗生门,从两人的立场上描述出来的完全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甚至有一些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们觉得对方描述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武顺先把他爸写的东西都看完了,抢先开口:“你记性有问题吧?还是你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往我头上扣?我什么时候骗你说我出去学习结果出去玩了?不好意思,我每次都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是出去玩的。
我犯不着骗你。
我再怎么混账,我做事也敢作敢当!
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
“你敢作敢当?你敢说你不骗人?”
武大问好像听了个笑话,“你撒过的谎多了去了,我给你面子,我都懒得揭穿你!”
武顺“唰”
一下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你说!
你今天就一件一件全说清楚,我不要你给我留面子,你说得出来我他妈随你怎么样!
你说不出来你就是我孙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性极大,是最受不得委屈的。
见到儿子发这么大火,武大问吃了一惊,同时也有些茫然。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或者说错了什么。
他认为他指出的武顺身上的毛病每一件都是真真实实的,这孩子难道都不记得了?还是不肯承认?如果只是不承认,又如何能表现出如此受冤枉的样子?要说是演的也不像啊……
韩闻逸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只怕由着他们,他们能把咨询室的天花板都掀了。
他再一次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拍拍武顺的肩膀,平和地劝道:“你先坐下。”
武顺对着他爹是头凶狠的小狮子,对着韩闻逸就变成一只委屈的大狗。
他磨磨蹭蹭重新坐回沙发上,坐得离他爸几尺远,只恨沙发不够长,要不然他能坐到天边去。
父子俩似乎都等着他来主持公道,但主持公道是“老娘舅”
做的事,不是心理咨询师做的事。
他看不出谁对谁错,他也不觉得需要评判对错。
家庭治疗这件事有点像是在玩推理游戏,每个人都给出一点线索,把他们给的线索结合在一起可能拼出一副完整的图案;也有可能互相矛盾,随后只拼出一盘散沙。
他得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尽可能地构建起一个宏大的世界。
但跟推理游戏不同的是,他不需要找出谁是凶手,因为也许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也有可能行差踏错一步,他自己变成了那个凶手。
他说:“你们都相信自己写的内容是真实的,如果对方的说法和你们不一样,是对方记错了,对吗?”
他只说记错,而不指责任何一个人有撒谎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