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恒对定国公夫人还是颇有印象的,当即响亮亮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又拉手里的季子珊,笑容恬静道,“扇扇,这是外祖母,你还记不记得?”
季子珊轻歪脑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记得呀。
惠安太后让众人落座,又笑吟吟的揽着小闺女,教她认人,先指着定国公夫人道,“这是外祖母,是娘的娘,也可喜欢扇扇啦。”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尔后放飞自我的乱发挥道:“娘……”
娘的娘也是娘嘛。
惠安太后轻轻一晒,又指着站在定国公夫人腿边的小男孩道:“这个是表哥。”
季子珊继续肆意发挥:“哥……”
表哥也是哥嘛。
定国公夫人细细瞧着白胖可爱的季子珊,眉眼慈和的笑道:“想小公主刚出生那会儿,只有那么小小一团,这才多少日子,都长这么大了,走路还有些不稳当,吐字说话倒是挺清楚的,可见是个聪明孩子,长得也俊,真是讨人喜欢……”
惠安太后轻摸小闺女的脑袋,温声道:“外祖母在夸扇扇美呢,叫外祖母抱一下你吧,不许哭,要乖啊……”
惠安太后一边给季子珊做思想工作,一边将季子珊放到定国公夫人怀里,待看到小闺女傻乐依旧时,遂放下心来,又将娘家侄儿宁玉泽叫到身边,细细问了他一番话。
被定国公夫人逗着玩的季子珊,总结着她所知道的定国公府情况。
现一任的定国公,正是惠安太后的父亲,已年逾五十,但还不到六十岁的退休之龄,因定国公在京为官,为着父子兄弟不许同殿议政的规矩,遂定国公世子便去了地方为官,正被惠安太后叫着说话的小男孩,就是定国公世子即季子珊大舅舅的小儿子,宁玉泽,今年五岁。
定国公膝下共有三儿一女,分别为三嫡一庶,唯一的嫡女就是惠安太后,庶出的儿子行三,因世子夫人常年随宁大舅离京在外,所以国公府现在的管家人是季子珊的二舅母,哦,对了,这个二舅母是填房继室,入门之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前头另有原配留下的嫡子一名。
季子珊这边在做人事关系总结时,另一厢,惠安太后已在问宁玉泽:“爹娘都不在京城,你想他们么?”
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咬了咬嘴唇,眼眶里似有泪珠在打转,却愣是忍着没哭出来,只微微哽咽着低声答道:“想的。”
宁玉泽是在地方上出生的,从小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因年龄到了要上学读书,今年就留在了京城,暂时被定国公夫人养在身边。
惠安太后摸了摸侄儿的脑袋瓜,温声道:“你大哥下个月要成亲,他们很快就回来看你了,好孩子,别伤心了。”
宁玉泽点点头,吸着鼻子语气乖巧道:“祖母已和我说过了,爹娘和姐姐下个月会回来。”
宁大舅有两儿一女,均为世子夫人正房嫡出,长子宁玉湛在今年三月时,刚被建平帝季子清下旨赐婚,女方正是去年打仗凯旋的穆大将军之女,当然,作为一名知情人士,季子珊知道这桩婚事并非乱点鸳鸯谱,而是一早就在暗地里商议好的,由皇帝再来个明旨赐婚,更显体面尊荣一些。
“母后……”
挨在宁国公夫人身边一起逗妹妹的季子恒,忽然嘟着嘴巴轻声哽咽道,“我也想父皇了……”
宣仁帝驾崩时,季子恒那时将满三岁,时隔一年多,他对父亲仍留着印象,他记得,父亲很疼很疼他,喂他吃饭,抱他玩儿,还给他讲故事,素日没人提‘爹’这个词时,他倒还不觉怎么,刚才陡听舅家小表哥说想爹爹,不知怎的,他也忽然好想爹爹,不自觉就想哭,可哥哥又教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又只能憋着不哭。
季子恒忽然提及先帝,殿中的氛围立时静了一静。
宁国公夫人摸着外孙女的脑袋,在心里轻轻叹气,小外孙是年幼丧父,怀里抱着的外孙女,却是连爹的面都没见过。
宁玉泽微微惊惶的看了一眼王爷表弟,又下意识地再看向惠安太后,清秀的小脸上浮起些许不安:“姑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已经五岁,对于君臣之别,还是明白的,更何况,在入宫之前,祖父祖母大哥都嘱咐他要懂事,不能调皮捣蛋,也不能乱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思亲之语,竟勾起了王爷表弟的想爹之念。
“没事。”
惠安太后安慰了一句宁玉泽,又对顶着一双泪泡眼的小儿子招手,嗓音温柔道,“元宝,你过来。”
季子恒憋着泪意挪过去。
惠安太后拿了一块绢帕,轻轻给季子恒擦眼睛,语气柔和道:“你见表哥想爹娘了,你也想父皇了是不是?”
当绢帕挨到眼睛时,季子恒再也止不住眼泪,登时就稀里哗啦的开闸放水了,带着哭腔伤心道,“嗯,我想父皇了……”
可他也明白,父亲已经死了,他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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