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在栖雁楼,钟毓秀明明十分坚决,情深款款,非卿不嫁,李儋元后来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能令她改变主意,帮他拒掉这门婚事。
李儋元似乎犹豫了下,道:“我告诉她,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不想耽误她。
她可能觉得有理,便知难而退了。”
“我不信。”
安岚抬起下巴道:“你若这么说,她必定会说她不介意这些,想要好好陪着你,照顾你,更加不离不弃。”
以钟小姐的天真和痴情,怎么会为这种自怜的话退缩,安岚猜想,她想必还会为自己这决定而感动不已,可从小事事平顺,被父母和兄长疼爱着长大的她又如何知道,未来将面对的是什么。
见安岚轻易就驳回自己的托词,李儋元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道:“瞧把你能耐的。”
安岚眯起眼,身体压过去道:“三殿下,你还是说真话比较好。”
李儋元被她看得十分无奈,伸手愤愤揉了把她的发顶,道:“我告诉她,我有一位心上人,我们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成婚,可我答应她会一直等她,绝不能半途食言。
我说我这一世,除了她不会娶别人,把那位钟小姐感动的稀里哗啦,然后就决定帮我。”
安岚楞了,眨了眨眼问道:“你是说真的?”
李儋元偏过头不看她:“信不信由你。”
安岚倏地坐直,脸颊突然全红了,她捏着手指,暗骂自己没出息,人家不过编个故事骗那位钟小姐而已,又没说那人究竟是谁。
可一颗心还是像被猫爪挠来挠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三殿下,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拒婚,真的是因为我吗?”
李儋元依旧拗着头,肩膀却微颤了一下,然后轻咳了声道:“我说过,你不让我娶,我便谁都不会娶。”
安岚仿佛被喂着咽下颗酸果,甜里还裹着浓浓的涩意,她眨了眨挂上水雾的眼睫,不知哪来的勇气,腾地站起道:“阿元哥哥,那你能为了我不要再服.毒了吗?”
李儋元的身体猛震了震,
安岚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却说得越快越急:“之前服毒是为了自保,现在陛下越来越重视你,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都不可能再无忌惮地对你出手。
若是你再继续糟践自己的身体,只怕……只怕……”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再也说不下去,李儋元的脸色渐转灰暗,头斜斜向后靠着接道:“只怕我活不到得胜的那一天是吗?”
当然不是,他会活到登基,可任他有雄心韬略,也根本敌不过天命,最后,会因为他的病,被豫王享了渔人之利。
可她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这一世,绝不能让他走到这样的结局。
安岚低着头,因想起一直以来埋在心里的恐惧,哭得泣不成声,她倾身握住他的手,用乞求的语气道:“阿元哥哥,你能答应我,好好保住自己的身体吗?我想看你打赢太子和豫王,想看你站在万人之上,做一个明君,让大越的臣民们都能拥有一个更好的时代。”
李儋元阖上眼,默默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过了很久才开口道:“好,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再服.毒。”
安岚听得破涕为笑,边笑边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李儋元盯着刚被她握过的手指,不忍心告诉她:那些毒.药已经深入到他的骨血之中,即使现在停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
可既然她开了口,他就必定要撑到她所说的那个时候。
他想让她看到自己君临天下的那一刻。
安岚终于了却了一件心事,又陪他说了些话,然后忙出忙进为他调制新的香丸,这么一折腾就到了下午。
安岚许久没在别苑里吃饭,索性留下来,说要试试厨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对着满桌子菜肴,她随便试了两样,便又叹气又摇头道:“没我的监督,你家厨师真是越来越会偷懒了。”
李儋元笑着咬着一块肉,随口答:“那你可得多来几次,让他们不敢瞎对付我。”
安岚沮丧地垂下头,现在可不是小时候,她想来就能随时来。
她突然怀念起还住在庄子里的时光,那时身边有母亲、有肖淮陪着,还有他能时时见面,可那样的日子,却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愁思,然后发现,一直没听见李儋元的声音,抬起头,立即看出他的脸色不对,连忙扶着他躺回榻上,又仔细替他掖好薄被道:“你若是不舒服,就先歇一下吧。
不用管我的,我呆会儿想走了,就让蒋公公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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