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刺见此,也是松了一口气,小心回道:“王三郎旧疾缠身,回邺途中已是久病未愈,想来全无心力,亦无防备,这才着了道。”
这话,直是叫夏锦端掀了掀眼皮,顿了顿,须臾,嘴边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喃喃道:“也是了,奈何他天纵英才,到头来却是命短!
也不知,如今这境况是他之不幸,还是吾之不幸。
若他能为吾所用,本宫倒愿倾尽国力为他拖上几口气来。”
她这话全在利益,全在算计,倒再没了在王玉溪面前所做的痴缠模样。
须臾,更是再提也不提这茬,只好整以暇地以指尖敲着几案,沉眉思索道:“周沐笙即位以来便就一直暗寻着凤阙下落,遂他本是无凤阙的。
更若他真要去开那宝库,该是遮掩的密密实实,不叫旁人知晓才对。
更他绝不会去动周天骄。
周岱,符翎都是垂手可杀的,他犯不着赔上自己个亲阿妹,又闹得臣民人心惶惶。
可既不是周室自个取的,又会是谁呢?”
夏锦端垂下长睫,心思浮动开来,指尖搓在一处,明是十足的焦急,却是慢慢斟酌道:“周沐笙的王后实是鲁女,鲁国近年来虽是闷声不响,却那一窝子鲁人向来都是不省事的。
更王后如今并无子嗣,不是道周沐笙至今未宠幸过她么?如此,她私通故国也在情理之中,是有可疑的。
至于宁川城,去查查,风浅楼自宝库被盗时正在何处?而魏国嘛,魏国先君倒是打过凤阙的主意,不过那老匹夫都入了土了,魏绍这王位都未坐稳呢!
哪有这功夫?”
言至此,她忽而一顿,目光精亮地撑着几案站起身来,跃跃欲试,几分阴毒地继续说道:“不若就先将魏绍做筏子好了,他此时不发兵伐周更待何时?周国民贫国虚,决敌之资都不知在何处。
如今人心惶惶,不正是天赐的良机么?他可举兵复仇以聚民心,我也可趁势瞧瞧,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将本宫看上的宝贝给夺了!”
说着,她忙就朝外吩咐,“传笔墨来!
本宫要亲笔一封提点魏绍那孬货!”
鹏城百姓如何也未想到,一夜之间,魏国兵士便又一次打到了家门口。
彼时,城中处处皆正挂着白幡,都在自发为老城主桓淞举丧。
前岁,魏军使诈奇袭鹏城,少城主桓冲英勇节烈,为国捐躯。
老城主桓淞本就年事已高,眼见白发人送黑发人,实是心事郁结。
后先君又将城中军事大半转交刘铮,虽未转交虎符,但也是架空了老城主在军中的实权,隐有怪罪老城主之意,如此,可不叫人心伤?
老城主一生光明磊落,周正有节,先是满心忠烈仍不得君喜,后头,刘铮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阴谋诡计坑杀了前来谈和的魏公子高与魏公子津。
他实不满,却苦于人微言轻,更就闷闷在心难以排解。
后头鹏城危难一解,他便真真倒下了。
从此重病不起,清醒难有,这才好不容易挨过了个冬,仍是免不了撒手人寰,归于尘土。
桓淞这一去,满城嚎哭,却唯有刘铮府中一片笑颜。
这时刻,日日里勾心斗角,为了争宠不折手段的娄九也头一回未与那郑氏计较,眼看着郑氏遮着面纱依偎在刘铮怀中,她也全当不见,笑眯眯地朝刘铮说道:“恭喜夫主,贺喜夫主,如今那桓老儿归了天,这鹏城就尽在夫君掌中了。”
她欣喜得很,这时刻端的是好颜色,笑眯眯睨着刘铮,继续说道:“父亲无情,因了你的缘故,将我逐出家门。
然,母亲却是一向疼我的,遂这私底下也是顾着你我,前几日啊,便给我递了宫中传来的喜讯。”
她这话一说,刘铮原尚散懒的神色立马凝了几分,放开郑氏,朝她挥了挥手,端正望向娄九,露出笑脸,分外亲昵道:“卿卿有信,怎的不早报?”
闻言,娄九直是抬手抚了抚自个的鬓发,眼看着郑氏听了吩咐朝她一福,扭头婀娜多姿的跨出门去,她冷冷一笑,咬着唇回道:“这几日夫君都未至我房中,我便不及告知夫君,毕竟子嗣繁衍是为大事,如今夫君名望颇盛,我也盼着夫君能早日有香火传承。
如此,又如何能因着些许小事妨碍夫君呢?”
她自然是不愿刘铮再叫美人入门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被家中除族,父亲誓不认她。
母亲虽是顾她,却如今鞭长莫及,根本护不住她。
更子嗣繁衍乃为人伦大道,她如今毫无依仗,跟着刘铮来到这毫无根基的荒野鹏城,身为主母,为了不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铮隔三差五宿在那遮头遮脸的郑氏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