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画鱼,画各种各样的鱼,因为鱼娘出身渔家,幼年以打鱼为生,陪着长兄时总说些幼时打鱼的趣事儿。
许是因为鱼娘吃鲤鱼,长兄最画的还是鲤鱼,若是给身在边关打仗的司徒声写信,落款处从来不用印章,都是用一条鲤鱼来代替。
外人不会知道这事,长兄留给他的那封信,必定是在太上皇手中。
太上皇告诉他,想要那封密信,便要交出他母亲来作为交换。
又或者,他可以选择自己在宫中寻找那封信,代价则是变成一个身体残缺的阉人,以宦臣的身份留在皇宫。
太上皇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但他第三天便自己去了净身房。
他答应过长兄,不会将母亲交给任何人,他从来不会对长兄失信,长兄对他亦是如此。
司徒声缓缓垂下眼眸,纤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在鼻翼两侧投下淡淡的阴影“我未入宫时,曾定下一门婚事。”
林瑟瑟神色一怔,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等她说话,只是停顿一下,喉结滚了滚“我们在门当户对之时定下的婚约,后来我家道中落,她毫不犹豫的撕毁婚约,改嫁他人。”
“你说,她嫁人以后,有没有后悔过”
说这话时,他的双眸是向她的。
林瑟瑟抿住唇瓣,沉默了起来。
这事是镇国公的锅,甚至和原主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全是镇国公在背后一手操作。
先是逼着原主与司徒岚退婚,以嫌弃司徒岚是病秧子为由,要求改嫁司徒声。
在司徒将军和司徒岚同意后,临近婚期,司徒家被扣谋逆之罪,镇国公为撇清与司徒家的关系,不顾原主的名声,直接在司徒家失火的第二日,便以原主的名义对外宣布退婚。
原主全程被动,名声被镇国公糟蹋的不成样子,第一次改嫁司徒声之时,便闹得满城风雨。
后来传出原主悔婚,外头的人都骂原主是落井下石,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想必司徒声也是这样想的。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带着期冀的眸光渐渐冷却,将她的沉默当做了给他的回答。
司徒声轻嗤一声,他真是烧昏了头,竟然对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缓缓侧过身去,面容疲惫的阖上了双眸,正要带过这个话题,却听她低声道“我不知她后不后悔。”
“但我若是她,我会后悔。”
司徒声怔了怔,下意识的追问道“后悔什么”
林瑟瑟不假思索道“后悔没有和父亲抗衡到底。”
他神色复杂“你认为,她是因为受父亲逼迫才悔婚”
她抬眸望向他“不然,哥哥又是如何以为的。
难不成她一个女子,还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姻缘大事吗”
是了,不管是千金贵女,又或是穷苦家的女儿,他们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洞房前没见过面的比比皆是,哪里有自己选择婚嫁的权利
别说是女子,便是男君亦是如此,撕毁婚约这等大事,若没有镇国公点头,又怎能传出国公府去
这次轮到司徒声沉默了。
他想过她会如何回答,许是会耿直的告诉他,后悔没有早点退婚。
许是会讨好的告诉他,后悔撕毁和他的婚约。
又或者是联想起她自己,而后长篇大论的为他口中的她辩解。
他想过无数种答案,却是唯独没有想过这最简单的一种当初她是受父亲逼迫,才与司徒家撇清关系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