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我把你放在什么位置?”
郗长林反问贺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这只白色的笔。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贺迟说。
郗长林脸色变得有些为难,他眉心蹙了蹙,过了好久,才说:“可是现在这样,不已经很好了吗?此时此刻我在你身边,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中极大的一部分,而我也能从你身上换取一些东西,我们各取所需。”
贺迟不言,郗长林回望他的眸眼,思索一番后,又说:“还是说,如果不能全部得到,就干脆连能够取得的那部分也不要了?这算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男人依旧没说话,对于他而言,回答郗长林的话竟成了一种艰难的事情。
他并非第一天知晓郗长林的爱情观,不,准确来讲,这个人根本没有爱情观念。
郗长林不相信纯粹的、出于善意的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坚信即使这种事偶然发生,终有一天会变了质——就如他真切经历的二十三年一般。
同时,郗长林也不会主动打开心中的那道锁,去让自己产生“爱”
这种感情。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郗长林曾对贺迟说过一段话:“都说大道无情、太上忘情,其实有情才能入无情,有情才能忘记情,虽然我不完全符合这番言论,但在某些方面贴合了这层意思。”
那时候贺迟问他:“你舍弃了哪种情。”
郗长林迎着风轻笑,说:“红尘千百种,终有一天都将舍去。”
第一个被他舍弃的是爱情,因为他曾被爱情抛弃。
第二个被他舍弃的是共患难之情,因为他曾被患难之友背叛。
第三个……
看尽世间百态,经历得越多,这个人舍弃得便也越多。
这样的人,这种观念,很难纠正、扭转到正轨之上,贺迟心知肚明最好是将这件棘手的事情交与时间来解决,但仍是忍不下心头的那份热切与渴望。
但终究是急躁了。
贺迟心念百转,郗长林在这时放下了笔,将背坐直,双手交握搁在方桌边缘。
这是一个意味明显的举动:划分界限、重归疏离。
“我懂了,是我之前想错了。”
恰巧老板倒来了茶水,郗长林也不嫌弃这一捏就烂的塑料透明杯,摘掉口罩、端起来喝了一口,轻声说,“虽然不能理解这种观念,但我尊重你的意愿,我对我一直以来的行为向你道歉。”
郗长林脸上带着浅淡笑意,漆黑眼眸被店内灯光照得透亮,温和依旧,可淡漠亦在无声之间流露而出。
说完后他偏了一下头,似乎打算叫住不远处的服务生,但瞬间想到了什么,微启的唇又合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迟喉结滑动了一下,声音变得低哑,“你愿意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但你不满足于此,是吧?”
郗长林的手指在塑料杯上轻轻叩了一下,说,“可是抱歉,我没办法再给你更多了。
一个人是有极限的,尤其是我。
听过那么多悲欢离合,看过那么多生离死别,爱恨嗔痴妄念,浮夸复杂且薄凉。
情长情短,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所以我不会再喜欢上谁了。”
这一刻,周遭的喧闹似乎如潮水般褪去,光影倒错,世间只为黑白。
贺迟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伤感恍然,不知怎么的,郗长林觉得这样的目光令他有些不舒服。
他一口喝光了杯中剩下的荞麦茶,起身走到茶水台前,为自己续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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