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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峰也不推脱,“一块电子表五元,你给我十元钱就够了。”
庄超英听到价格吃了一惊,“布料便宜,电子表也这么便宜?林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收我家的钱,故意报这么低的价格?”
林武峰道,“别说电子表了,石英表也便宜,样式又时髦,我给图南带了块石英表,过年塞红包里给他,这是我和宋莹送图南的啊,你俩别和我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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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花裙和电子表的余温还没降下,压缩机一厂考虑在几位技术人员中提一人做副厂长,林武峰和几位技术人员都提交了材料。
审核期间,林武峰被举报了,说他违反企业规定,在乡镇企业兼职。
工程师或技术人员业余时间在外兼职一直是饱受争议的灰色地带,林武峰和大多数在外兼职的技术人员一样,厂里睁只眼闭只眼时,他就出去兼职,挣些外快,社会风气紧或厂里下禁令时,他就暂停兼职,在小院种菜。
新生产线引进后,无论是技术研究还是技工培训,林武峰的业务水平和工作态度都首屈一指,尤其他曾有在乡镇企业兼职的经验,对管理和市场也有模糊的直觉,厂领导正考虑进一步提升他的职位时,一封证据确凿的匿名举报信寄到了书记桌上。
书记把匿名信交给林武峰,里面有一张林武峰签字的收条,“收取xx厂技术指导费用3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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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峰看到这张纸条,试图回想当时的情形,大概是他把收条揣外套口袋里,回家后忘了掏出来,不小心掉落在了厂里,被有心人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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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领导班子开了两次会,讨论对林武峰兼职一事的处理,更具体一点,讨论是否以“技术投机倒把罪”
向公安局控告林武峰。
半个月后,处分下来了,林武峰业务能力强,责任心强,人缘也好,厂长有意大事化小,只罚了他500元,并撸去了他在车间里的领导职位,保留了他技术员的职位。
林武峰听到处分结果后,向厂长道谢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林武峰找了间僻静的工具室,进去后锁了门,整个人软瘫了下来,蹲坐在了地上。
工具室密不透风,黑暗逼仄,林武峰半蹲在门口,清晰地感觉到冷汗顷刻间浸透了全身。
技术人员能否在民营企业兼职尚无明确的政策或法律定论,社会各界还在争议中,科技人员兼职事实被揭露或告发后主要看原单位如何处理,有被单位以“技术投机倒把罪”
向公安局告发、立案审理的,也有不了了之,啥事都没有的。
林武峰的青年时代是在运动中度过的,他绝无违反政策的勇气,一直跟着厂里的风向走,厂里睁只眼闭只眼时,他出去挣些外快,厂里严禁兼职时,他全身心扑在新生产线上,但在等待处理结果的这半个月中,他一想到报纸上曾报道过的类似的案件,他依旧忧心仲仲,夜不能寐。
宋莹和林栋哲在他面前都若无其事,但他曾在半夜被噩梦惊醒后,听到宋莹在小房间里轻声啜泣,林栋哲小声安慰宋莹。
见过风波,经过事,他无法不考虑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他无法想象如果他因此被单位起诉,甚至被公安机关判刑,宋莹和林栋哲会怎么样?尤其是林栋哲,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降职、罚款,这个结果太好了,林武峰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林武峰休息了片刻,勉强镇定了下来,想起宋莹也在焦急等待这个结果,他赶紧出去找了个电话打到棉纺厂,辗转找到宋莹,告诉了她处分结果。
话筒那一端,他听到了一声情不自禁的、如释重负的长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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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解决,高度紧张和极端焦虑的包袱突然卸下,林武峰整个人跨了。
当晚,林武峰发了低烧,宋莹整晚没睡,默默地端水换毛巾,细心照料林武峰。
半夜,林武峰突然醒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床边两张担忧的脸庞,宋莹不复平日里的精神,整个人萎靡不振,林栋哲似乎突然长大了,眼神中有几分惶恐惊慌,但神情沉着镇定。
林武峰还是第一次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眼中看到强行抑制的恐惧,一片混沌的意识中浮出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不能让妻儿一辈子都处在提心吊胆中。
林栋哲端来了温水和退烧药,林武峰吃了药,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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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峰一连烧了一个星期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白天,林武峰坚持去上班,竭尽全力不让同事们看出异样,晚上,他回到家,晚饭都没力气吃,吃了退烧药后立即躺下,就这样硬撑了一周,低烧才慢慢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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