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你们都不识水性……没关系。”
她笑道:“我识。”
“阿姊!”
五皇子伸出的手只碰到一片衣角,秦秾华蹬上石桥护栏,毫不犹豫跳入水面。
他慌了,扑到栏杆前大喊:“阿姊!
阿姊!”
这下不必再问主子的意思,冯东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快来人啊!
来人啊!
七公主和九皇子落水了!”
宁静的遇仙池,登时乱成一片。
呼喊声,脚步声,接二连三的落水声,惊起对岸一群灰色鸟雀。
水面上,众口嚣嚣,水面下,寂然无声。
挣扎的动作停止后,水波渐渐恢复了平静,秦曜渊知道他应该尽力往水面游去,可是他游不动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渐渐往下沉去。
原来沉没也有声音。
咕噜,咕噜,水声闷响在耳畔。
像是他被娘扔进药池的声音。
一时间,眼前不再是水里,而是暗无天日的密室,他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一动不动地泡在黑色的池水里。
药水就像无孔不入的银针,在他千疮百孔的身体里穿梭,它们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毒虫啃噬,刀劈斧砍,烫伤火烤的伤口,撕裂、贯穿,再将其缝补。
他好像出现了幻听,一边,他听到自己被一寸寸敲碎四肢骨头的惨叫,一边,他好像又听到娘在哭着喊他:“伏罗!
伏罗!”
他的胸腔像在燃烧,又热又痛。
他的视野,也越来越模糊。
头顶的水波那么璀璨,像是他永远也抓不住的梦,他不禁向着那千万条微微闪耀的银丝伸手。
他舍不得那温柔。
即使他知道,那只是虚无缥缈,抓也抓不住的幻象。
就像她在这桥上对五皇子露出的笑颜,她那么开心,笑得和阳光融为一体,是生长在暗处的他抓不到的美好。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走后,收下她香囊的那个人却对着内侍嫌弃上面蹩脚的绣工,并不小心把它落入遇仙池中。
五皇子失望离开后,他走到桥边,出于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踩着桥墩,伸直衣袖下血肉模糊的手臂,拼命够向一半飘在水里,一半落在荷叶上,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沉入水中的香囊。
后来,他够到了香囊,却也跌入水中。
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他的右手死死抓着一个香囊,左手伸向半空,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仿佛历史重演,一个纤弱的身影破开水面,带来汹涌的波涛和万丈阳光,少女屏气向他游来,皎洁的面孔沐浴在灿烂银丝中,和光融为一体。
他一时分不清楚,是光让她如此耀眼,还是她让这光如此夺目。
他伸出的手又一次被她握住,她毫不犹豫地担起他的重量,奋力往水面游去。
一年前,她也是如此,毫不犹豫地救下作内侍打扮的他。
少女瘦弱的身体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她带着他重回水面,岸上响起一阵欢呼,众人连忙将他们七手八脚拉上岸,冲到岸边的周嫔喜极而泣,五皇子面色苍白,看到秦秾华冒出水面后浑身一松,拖他们上岸的宫人里,结绿和乌宝的力气最大,公主一上岸,结绿就抱着她哭了起来。
秦曜渊无力的身体靠在石桥上,视线一动不动地锁着柔声安慰旁人的少女,手里的旧香囊越握越紧。
一切都和那次一样,可是记得的,只有他一个人。
……
继六皇子受伤后,太医院又一次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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