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紧攥着他的前襟,似乎是想要推开他,可是始终没舍得。
一股湿意透过肩头单薄的衣襟,渗入他的身体。
片片碎裂的怀恋和思念。
他已经顾不得她会不会碎掉了,只忍不住将她揽得更紧——他如今比她还要脆弱,若能碎在一起,血肉混杂,白骨破碎,融为不分彼此的一团纷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
她抽噎着说不成句,终于敢抬头再看一眼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抓着他前襟的手一松,颤抖着抚摸上他被眼泪润湿的面孔。
叶亭宴吻过她的手指,咸湿的眼泪味道。
落薇看了他许久许久。
在她这样噙泪的、专注的目光当中,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想要垂下眼睛,躲开她的注视。
昏蓝的天色越来越暗,几?乎要将两?人吞噬其中,而东方已经有?了月亮的影子。
今日既非月初,也非月末,那月亮是圆的,却又没有那么圆。
他想起当年的汀花台,那年上元夜刺棠,杀死的不仅是年轻的皇储君,他心中所垒的高?殿,也随之?轰然倒塌。
那高殿曾经离梦中的至圣如此之近,一步坠落,海阔天遥。
只剩下了繁花开遍的糟朽,花团锦簇的腐烂。
我之于我,不堪再看。
“你?在……怕什么?”
落薇流着眼泪,终于再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她又问了一遍:“你在怕什么?”
“我怕你不认得我,”
叶亭宴颤声回答,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得飞快,“我已经陷入心魔当中,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我?信了他的话,信了你?会背叛我?,为此……我?戏弄你?、侮辱你?、逼迫你?,直到最后一刻,才能看清这一颗心,我太怕了……怕你看见如今的我?,会后悔从前所有的牺牲,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你?……”
他摩挲过?落薇的脸,最后一句却突兀地?移开话题,喃喃道:“你消瘦了好多、好多。”
落薇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在内廷中见到的我?,难道不是面目全非吗?既然信了,怎么还要把刀递到我?的手上?”
见他不语,落薇便道:“那我问你,崇陵太庙之?中,我?开口的一刹那,你?就?相信了我?的话吗?我?几?次三番告诉你我要的是这个天下,甚至不惜为此委身外臣,你?心中有?没有?过?半分猜疑?”
叶亭宴一怔,这才发?觉,那个混乱的夜晚中,她开口叫了那一句“殿下”
后,他只觉得一切拨云见日,竟真的不曾再怀疑过她的用心。
他有?心开口解释,却生怕她不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叫她相信,正在反复斟酌之?时,落薇却忽然放开了手。
她离开他的怀抱,向后退了几步:“那天你叫我不要走,是想告诉我?什么?”
叶亭宴张着手回答道:“我?、我?本想亲自带你进我的书房当中,却总是瞻前顾后,怕你?不信我?,你?看见……看见‘灵晔’两个字以后,先感受到的,是开心吗?”
他艰难地?重复一遍,几?近哀求地?问:“知道我还活着的一刹那,你?开心吗?”
风吹过?面上未干的泪痕,落薇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然入夜的汴河,忽然越过?汀花台边的石制阑干,翻身跳了下去!
叶亭宴心中一滞,几乎是想也没想地上前几?步,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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