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崔净空想,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回到她身边了。
“安安,起来了吗?晚到可是要被夫子责罚的!”
女人步履匆匆,刚把糕点依次放进食盒,紧接着将米粥盛碗端到桌上,隔一扇门喊孩子起床。
片刻后,小姑娘揉着眼睛走出门,她自个儿踩在小板凳上,接着铜盆里冯玉贞倒好的热水洗脸。
扯下挂在架上的细棉布胡乱擦拭一番,脸颊都被蹭得发红。
冯喜安张开手抱她,眼睛又眯成一条缝,迷迷糊糊唤道:“阿娘,好困……”
冯玉贞正往她的小扁壶里倒温水,听见女儿跟小猫似的哼声,捏了捏小孩软乎乎的圆脸蛋,心软哄道:“阿娘给你蒸了鸡蛋和糖饼,裹着糖霜呢,快去吃罢,醒醒神。”
坐到桌旁,冯玉贞跟着吃了两口,又不自觉盯着乖乖捧起碗喝粥的喜安看。
天黑才归家,第二日天色蒙蒙亮就得走,又逢喜安长身体,正是觉多的年岁,更是起得艰难。
虽知晓世间成事者没有不苦的,崔净空当秀才时也早出晚归,白日轻易见不着人。
当娘的心疼女儿,冯玉贞这两日思寻对策,发觉耗在路上的时候还是太多,不若买辆牛车?
或者咬咬牙,买下一辆小马车更好,还能遮风挡雨,只是价贵,且她对养马一窍不通,之后免不得费工夫花钱请教。
一手照常牵起喜安,另一手提着食盒,临近时松开,一连数日,孙嘉良不意外地仍在门口守着。
两人也相熟了一些,互相颔首,待喜安走进学堂,冯玉贞才扭过身,将提着的两层食盒送到他身前。
“嘉良,这几日实在辛苦孙夫子同你对我们母子的照顾,这里面分别是枣糕和青团,若不嫌弃我厨艺不精,便求你代夫子收下罢。”
冯玉贞放慢了声音,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于昨日仔细斟酌过,既不显得暧昧,又不至于太过生分。
孙嘉良微微愣怔,旋即接过,含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恰好家父喜爱青团,每至清明前后,总要接连吃上四五天才罢休。”
送出去了礼,冯玉贞笑盈盈道:“合夫子与你意趣便好,真是凑巧,歪打正着了。”
孙嘉良将食盒递给门童,请他搁到屋里,又转头,自然地对冯玉贞道:“走罢,怎么有白收礼的道理?我理应送夫人一程。”
怎么又送?
冯玉贞顿感棘手,今日提糕点也是由于过意不去。
概因这几天无论早晚,孙嘉良始终坚持送她半程。
她虽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孙嘉良对自己一个平凡寡妇有什么企图,可哪怕只是单纯地承蒙他的好意,也足够叫她赧然的了。
昨日冯玉贞便委婉说起,不必再麻烦对方动身来送。
今日送礼也是为还人情债,谁知弄巧成拙,又欠上了新的。
总不好在书院门口僵持,只好点头应许。
走到拱桥下,一来一回间,日头已然爬到东面,水面波光粼粼。
冯玉贞将荡到脸颊上的柳条拂开,指尖轻轻折下,手里便把玩着一截碧绿的春意。
她抬头望向孙嘉良,客气道:“多谢你,好在往后白日长了,我自己接送喜安便好,莫要太耽误你的功夫了。”
话已至此,孙嘉良听她语气柔中带刚,并不坚持,只摇摇头,温和道:“耽误不了多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