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小子……这个傻小子……”
方木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弟弟仅仅是进了一次城,为什么引来这么多麻烦?”
“村长不让我们进城,平时采购什么的,都是由大春他们负责。”
“为什么?”
“你也看到了,这是个小村子,就那么十几户人家。
过去这里穷得厉害,只能在地里刨食吃。
大概几年前吧,村长忽然召集我们开了个会……”
陆海燕把身子蜷得更紧了,“……说从此由村里负责大家的吃喝穿用,任何要求都能满足,但是有一个条件……”
“所有人不许外出?”
“对。”
陆海燕轻叹了口气,“当时大家都答应了。
果真,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好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到各家各户。
我们再也不用下地干活,愁吃愁喝了。
但是,代价是——没有电视,没有电话,与世隔绝。”
方木沉默了,对于一直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而言,自由与富足的生活相比,真的一钱不值。
“最初一段时间还好,大家都安安分分地过着日子。
可是,对有些人来讲,吃喝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比方说你弟弟?”
“对。”
陆海燕痛苦地闭上眼睛,许久才重新睁开,“有一次,大春送东西来的时候,落下了一本从城里带来的画报。
海涛把它偷偷藏起来,反复看了好多遍,然后就跟我和我娘说,要进城里去看看。
我娘吓坏了,急忙阻止他。
可是这小子第二天留了张纸条就走了。”
“后来呢?”
“我和我娘拼命捂着这件事,可是你也知道,这么小的地方,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哪能瞒得住?第二天下午村长就上门了,问清我弟弟的去向后,二话不说就走了。
后来大春告诉我,村长要杀一儆百,狠狠收拾我弟弟一顿。”
陆海燕把额头顶在膝盖上,又小声抽泣起来。
方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等她的情绪稍稍平静些了,方木低声问道:“村里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陆海燕抬起头,却并不望向方木,而是出神地看着黝黑的山林,良久,才缓缓答道:“我不知道。”
几乎是同时,那拼命挣扎的小小火苗终于熄灭了。
同时熄灭的,还有陆海燕瞳仁里的最后两点光。
一切归于黑暗。
黑暗宛若幕布般扑来,刹那间铺天盖地。
陆海燕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紧接着就把手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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