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春风花草香(五)
十七公主迎着段殊竹那双眸子,她最不喜欢的一对眼睛,形态太凌厉,里面又深不见底,无意间瞧一眼便心里发寒,要被人扒皮断骨似地,若是丑倒也罢了,偏偏生得好看,没来由地吸引人。
与苏供奉不知哪里,莫名有点像。
她虽然担忧皇帝身体,可也不想稀里糊涂看着心上人关进死牢,扭身唤矅竺,问:“这瓶酒真的是苏供奉带来?”
小太监吓得直哆嗦,“是——苏供奉酿的石榴酒,陛下前一阵说想喝上好的石榴酒,大人才费尽心思做好,临来之前小人从院子里的梨花树下挖出来,一直没敢离手,奴——绝不相信供奉会投毒!”
茜雪又问:“今夜来长生殿,是苏供奉自己献酒,还是陛下宣他来?”
对方匍匐到地上,谨小慎微地回:“是——陛下让公公传口谕,吩咐供奉来长生殿。”
她点点头,抬眼看向段殊竹,刚才的慌乱已经褪去,一脸沉静,颇有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气魄,让对面的段殊竹暗自吃惊。
“段主使,花将军,想必各位都听清楚了吧,苏供奉从很早之前就开始酿酒,也就是刚从兴庆殿出来那会儿,他才得到皇恩大赦,若说有谋害陛下的心思,动机何在,何况今夜是陛下请苏供奉来饮酒,酒瓶一直由矅竺守着,他若下毒也不合常理。”
大理寺卿李正俭向前几步,蹙眉道:“臣以为苏泽兰弑君的动机虽然不明,但酒里是否有毒,验一验不就成了,再说就算他没机会投毒,这个小太监被授意下毒,也并非不可能!”
众人皆点头,一片哗然,矅竺吓得差点晕倒,“奴冤枉啊,奴——”
“把矅竺也拉下去,先押起来。”
段殊竹坐在榻边,慢条斯理地说:“两人不要关在一处,以防串词。”
旁边站着的秋露立刻眼就红了,十七公主气得直咬牙,还没救出苏供奉,又搭进去一个,大理寺卿李正俭的心思昭然若揭,自从上次尚书省被翰林院取而代之,就看苏供奉不顺眼,这回可算逮到机会。
她忍住怒火,道:“李琅钰呢,还不滚出来!”
话音未落,只见李公公满头大汗地一路小跑,直接噗通跪在大厅内,不停磕头,“公主恕罪啊,老奴今日不太舒服,走得——太慢了。”
“慢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能来。”
茜雪垂着眸子,一字一顿地:“李公公,请你把刚才在海棠汤里的话再说一遍。”
对方顿了一下,颤抖着抬起眼,吭哧半天不说话,茜雪预感不妙,只怕这人有诈,立刻质问:“李公公,本公主可还没老呢,记性好得很,你老人家不是给我说,陛下想要苏供奉的命,所以我才赶来的吗!”
沉默良久,偶有穿堂风吹过,烛火忽明忽暗,整个大堂一片静寂,所有人屏气凝神,只见公主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琅钰,对方却趴在地上,兀自发着抖,一言不发。
“李公公,你是突然变哑巴了!
还是被人吓傻了!”
茜雪禁不住柳眉倒竖,面色腾一下通红,那片红晕直接连到脖颈,厉声道:“别以为本公主好性,可以由着你信口雌黄!”
对方才大声喊叫冤枉,趴在地上,“公主恕罪,老奴不敢有所隐瞒,奴——确实看到陛下脸色不好,说着苏供奉觊觎公主,实在该死!
所以老奴怕出事,才去找公主!”
满堂又是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茜雪气得呼吸急促,这是把焦点引到自己身上,一旁的段殊竹故意清了下嗓子,声音荡在空中,压迫感十足,朝臣顿时不敢言语,只听他淡淡问:“李公公,那你可看到陛下手里有毒药!
还是吩咐过下面人用毒?”
李琅钰瘫在地上,缓缓转头,“回主使,奴——没有,奴就是害怕,一片好心啊!
哪能想到供奉心思如此歹毒——”
“够了!”
公主实在听不下去,呵斥道:“没有证据的事休要胡言。”
没想到李琅钰如此靠不住,气得差点晕过去,手指攥紧披帛,指甲快掐出血痕。
事态陷入僵局,一切都与苏供奉不利,但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身陷囹圄,死牢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之人有几个能好好地走出来,脑海里浮现出崔彥秀的凄惨模样,心里一阵绞痛。
上次没有护住恩师,这次绝不能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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