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面爹和朱五叔说什么你就不知道了吧?”
慈衡作为知情者,忽然有股比哥哥知道得还多的得意感油然而生,骄傲得扬起小巧的下颚。
“我出去换衣裳洗脸,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聊别的了。
他们说我的坏话啦?”
慈衡笑道:“朱五叔说啊,思衡这小子,懂事聪明,可不知道为啥有股痴劲儿,尤其是读起书来,将来可别成个书呆子!
浑浆浆的,怎么好说媳妇!”
卓思衡忍不住大笑,这确实是朱五叔会说出的话。
直到他离乡赶考前,朱五叔还担心他会变成腐儒书呆。
慈衡说在兴头上,走起路来都一蹦一跳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姑娘,倒像当年杏山乡那个野丫头似的自己,欢快道:“可咱们爹可护着你了!
赶紧说,咱们家思衡他不是这样的孩子,方才就是读书时太钻研罢了,其实平常思衡很好的,人聪明懂变通,凡事都会迂回想想利弊,从小就懂得张弛有度,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也不毛躁冒失。
朱五叔听得直乐,说不是有哪个聒噪圣人说什么老子不许夸儿子的,他们这些武夫也在外面不好意思讲儿子半句好话,生怕人笑话,老哥你这读书人倒是实在,夸起儿子来都不喘口气儿的,什么好词儿都往思衡身上堆。
爹也笑了,就说那是思衡担得起这些好词儿,当爹的下不去口说些贬损的话,说了太违心,说违心的话也是有违圣人……哥哥……你怎么哭了?”
慈衡收起回忆和笑容,人也站住了。
卓思衡依旧朝前走。
他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
慈衡站了片刻,快步跟上,默默拿过哥哥手里的风灯,然后走他快一步,给他照亮前一步的路。
月光和灯光将两人紧挨的影子向路的两端扯去,一边深深埋进两处都照不到的黑暗里,一边始终被灯与月的温暖明亮拥抱。
卓思衡和卓慈衡兄妹二人就这样静静朝家的方向走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
第二日,卓思衡照例来到郡衙,笑意温和安排报道的陆恢去见同僚,又给他重新分派事务,陆恢与他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和所有人问好,而后便投入到郡望的工作上去。
如此勤勉,日复一日。
……
帝京,卓宅。
除夕当日。
卓慧衡和阿环一道挂上新写的桃符,见悉衡还在院子里清点年节的赏赐,赶忙说道:“弟弟你快回屋里去,外面太冷,东西一会儿抬进去咱们再看。”
悉衡在姐姐面前总是很乖巧听话,于是说道:“二姐,一起进去吧,柴六嫂熬了热的甜露,里面加的是哥哥寄回家的瑾州粗糖。”
慧衡笑吟吟点头,与弟弟一道进了屋,今年除夕家中只有二人,可卓思衡自瑾州寄回了好多土产,他们便想着用这些做一桌年夜饭,便好像同哥哥和慈衡一道在瑾州安化郡守岁一般。
“哥哥和阿慈到安化郡已是一年了,我听老师说,圣上今年特地表赞了哥哥在地方的政绩,说他施良法善政,务行于实,是荒僻之地为官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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