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师父?是师父!
加入军团后,他多少次听巫彭元帅说起过昔日废掉他左手的那个神秘女子。
如此的盛赞和推许,出自从来吝于称赞属下的帝国元帅之口,曾让身为少将的他猜想:当年一剑击败帝国军神的该是怎样的女子。
想不到,便是他自幼熟悉的人。
他的师父——空桑的女剑圣:慕湮。
“巫彭,嗯,巫彭……原来是沧流帝国的元帅。
难怪。”
慕湮仿佛在回想多年前荒漠里舍生忘死的那一场拼杀,微微点头,眉头忽然一扬,看着弟子,傲然,“哼,就算他是什么元帅,什么十巫,这一辈子,他也别想忘了我那一剑!”
他还是第一次以军人的眼光观察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美丽女子。
从少年时开始,他就默默注视着师父,曾以为自己完全了解了师父的性格,却不曾料到,那样看似优柔软弱、近乎无原则的善良背后,竟还曾埋藏过如此烈烈如火的真性情。
“是的。”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轻声,“五十年来,元帅都没有忘了您。”
慕湮粲然一笑,清丽的眉间闪过剑客才有的傲气:“我不管什么征天军团,什么帝国元帅,也不管什么霍图部,什么反叛——这般上天入地的追杀一群手无寸铁的妇孺,被我看见了,我……”
声音是忽然中止的,血潮从颊边刷地退去,空桑女剑圣悄无声息地跌落地面。
“师父!
师父?”
云焕眼睁睁地看着慕湮毫无征兆地忽然委顿,那一惊非同小可,他再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右手一按石床挺身跃起,闪电般抢过去将跌落的人抱起。
然而,只不过一个瞬间,慕湮却已没有了呼吸!
“师父?”
那个瞬间,他只觉再也没有站立的力量,重重跪倒在地,头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师父死了?怎么可能?
他曾受过各种各样的训练和教导,起码知道十一种方法,可以对这种猝死的人进行急救。
但那个刹那,头脑里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抱着那个瞬间失去生气的躯体,呆若木鸡地跪在原地,感觉眼前一下子全黑了。
那是他童年记忆里永难抹去的黑暗。
双手双足都仿佛被铁镣铐住,僵硬得无法动弹。
说不出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他包围,没有出路。
他知道自己终将被所有人遗弃——“师父!
师父!”
他脱口大喊。
但没有人回答他。
榻上的鲛人傀儡依然昏迷,怀里是失去血色、单薄如纸的脸。
有什么东西蹭到他脸上。
平日只要有异物近身一丈便能察觉的军人,直到那个奇怪的冰凉的东西接触到肌肤,才有些木然地转过头去——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肩上看着他,同样黑色的小鼻子凑过来,嗅着他的脸。
是一只蓝色的狐狸,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软软地趴在他肩上盯着他,蓝色的眼睛里依稀还有困倦的表情,显然是小憩中被他方才的大喊惊醒。
一轮试探的蜻蜓点水般的嗅,仿佛确认了来人的身份,蓝狐眼里懒洋洋的疲惫一扫而空,忽然兴奋了起来,欢喜地叫了一声凑了过来。
“去。”
认出了是师父养的小蓝,云焕依然只是木然挥手,将那只挡住他视线的狐狸从肩头扫了下去。
怀里那张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最后扬眉时的微笑,那是温婉淡然的她一生中难得一见的傲然侠气,宛如脱鞘的利剑——然而瞬间便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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