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冷冽的眸光,甚至让章芸有种胆寒的感觉,她不明白,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为什么能够这种慑人又骇人的眸光?就像……。
就像被厉鬼缠上身一样!
“其实,想除掉我,姨娘还是有机会的,要不要试一试?”
裴元歌忽然一笑,带着诡异的妩媚。
章芸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什么?”
“在这里,就这样,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我们一起沉下去,如何?”
在这无人的温泉房内,在这水汽弥漫的地方,在章芸的威胁下,前世的记忆突然间如潮水般涌上来,满心满眼的恨,使得裴元歌整颗心都是冷的,就连温热的温泉水,都无法拂去那被湖水灭顶的冰冷,“姨娘,你敢吗?”
因为割肉疗病,她轻信了章芸,把她当做母亲一样敬重爱护。
那一年盛夏,章芸生了重病,浑身出满了脓包,要把长出来的脓包一个一个挑破,再一点一点地上药。
那样繁琐污秽的事情,连裴元华和裴元容都不愿意接手,而她却害怕丫鬟们照顾得不用心,整整半个月,她守在她的床边,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挑破脓包,上药。
最后章芸好了,身上甚至连一个疤痕都没有,而她却劳累过度病倒了;
那一年初春,她刚嫁入万府一年,打理铺子才刚起步,正是银钱紧张时,章芸写信说她急需钱用,她二话没说,变卖丰厚的嫁妆,以及陪嫁的铺子,凑足银钱寄给她,被公婆说她心向娘家,给了她好一阵子的冷脸瞧,直到万家的铺子有了起色才算完。
但事后,她没有一丝埋怨,也从未追讨过那些银钱;
……。
因为把她当做母亲,女儿为母亲做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的,所以,她从无怨言。
在裴府的时候,因为章芸的疼爱,她百般容忍裴元容的无理挑衅;在万府的时候,因为记着她的慈爱,尽管主持中馈,打理铺子,家务矛盾,生意竞争,种种的磨练让她浴火涅槃,变得机敏睿智,不再是愚钝幼稚的裴元歌,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章芸别有居心。
她能够看破生意场上所有的手段诡计,却始终没有看清身边最亲的人,只是因为,相信,没有防备心!
所以最后,遭受灭顶之灾!
在被冰冷的湖水吞没的那一瞬间,她怨恨万关晓,怨恨裴元容,怨恨桂嬷嬷和白薇白芷,但在心底,最怨恨的,却是不在眼前的章芸。
因为对章芸,她有着远比那些人更深厚,更真挚的感情,却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笑话,这位慈爱的姨娘,居然是她所有悲剧的幕后黑手!
“陪我一起沉下去,姨娘,你敢吗?”
裴元歌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力量。
那双眼眸,似乎漆黑冰冷似乎不含任何感情,又似乎带着近乎疯狂的火焰……章芸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是,这种眼神让她感到危险和害怕。
一时间,莫名的身体僵硬起来,思绪似乎也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凝滞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
许久,章芸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软弱得连她都不敢相信。
这声音也唤回了裴元歌的神智。
微微一笑,松开了章芸的手,那种令人感到压抑沉闷的感觉也在瞬间烟消云散,裴元歌舒适地感受着温泉的温暖,轻笑道:“姨娘害怕了,是不是?只是这样就害怕了?姨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胆小懦弱啊!”
黑玉般的眸子轻轻一扫,红唇微启,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既然没这个胆量,那就滚吧!”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句,更能表现出蔑视和不屑一顾了。
但这次,章芸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愤怒,方才那种莫名诡异的感觉似乎还萦绕在周身,让她觉得,只想离眼前这个豆蔻少女越远越好!
顾不得自己周身都被温泉水湿透了,章芸就这么**地跑了出来,连会不会着凉,会不会被庄子上的下人看到都不在乎了,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厢房,喘息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见鬼了是不是?小小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眼神?
温泉房内,裴元歌靠在枕石上,仰头望着雕花的房顶,慢慢合上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后悔。
还是冲动了!
原本以为,经历过生死后,再次面对这些人,她已经能够冷静,没想到方才被章芸一激,竟然又爆发出来,甚至冲动得想要跟她一起死在这温泉房内!
的确冲动了,章芸是罪魁祸首,但这样死太便宜她了,要夺走她所有的权势,宠爱,财富,让她活在活生生的地狱里!
何况,还有裴元容和万关晓,这两个人,还好好地活着呢!
如果说镇国候府的婚约,万关晓有插手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就在京城。
不过没关系,她相信,总会有再遇见的那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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