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却不以为意,和气的笑着点头说,没错就是《青溪》,伸手托起裙裾,对苏敏道:“摸摸看,这就是Lesage工坊的刺绣。”
Lesage工坊几乎包揽了所有高级订制服装的刺绣手工,而眼前这条裙子恰恰证明了它的名不虚传,薄而柔软的丝缎表面用淡金色丝线绣出繁复的枝蔓和花卉图案,再缀以无数极小的闪着金色光晕的米珠,乍一看竟像有一层精美的蕾丝覆盖在上面。
苏敏只知道赞叹这精湛的手工和巧夺天工的设计,凯瑟琳却发感慨,说其实,高级订制的黄金年代已逐渐逝去,每一季新作推出,不愁没人膜拜推崇,时尚杂志也必定会用大篇幅的专栏来介绍,却少有人真的会花掉十万欧元去买一件衣服,相对固定的客人全球只有五百个左右。
曾经人才辈出的时装屋如今只剩下十余家,其中有一些只是在苦苦支撑,即使有财力雄厚的财团背景,也要靠成衣、香水、化妆品上的利润来补贴。
苏敏对这些背景并不了解,她更感兴趣的是这十余件礼服原来的主人,见凯瑟琳这样有耐心的和她闲谈,便趁机追问,轩雅是怎么得到这些衣服的?
“这些衣服都是在一场司法拍卖上获得的,”
凯瑟琳回答,“那个时候,它们原先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我只知道她姓江,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从香港出发来到法国,至于其它,我也没有多少了解,甚至连她的亲人对她生前的经历也一无所知。”
听到这样的答案,苏敏不禁有些失望。
凯瑟琳踱到落地窗边,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猜想江夫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是谁?都经历过什么?”
说到这里,凯瑟琳停顿了一下,回头对苏敏笑了笑。
苏敏也走到窗前,不禁被那个笑容迷住了,那是在凯瑟琳脸上难得看到的柔软的表情。
凯瑟琳看着窗外的夜景,用很轻的声音说下去:“差不多二十五年前,我来到巴黎,什么都没有,法语说得也很烂。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香榭丽舍的地铁站出口,卖家乡带来的手绘团扇。
一个摩洛哥人撞了我一下,没有道歉,反而说,这些中国人,走路走左边。
但很奇怪,那个时候我总是有种感觉,就好像,回家了。
我觉得江夫人可能跟我很像,很多梦想,很多欲望,实现了的,没实现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既不尴尬,也让人不觉得滞重。
两人一同站在窗前,窗外阵雨稍歇,夜色掩映中濡湿的街道,在霓虹和路灯的辉映下,正耀一片流光溢彩的橙黄。
苏敏想着心事,觉得自己也不就是这样吗?对巴黎总有一种故乡般的想念,真的来了却又无所适从。
她突然胡思乱想起来,如果能有一个凯瑟琳这样的妈妈,现在又会使怎样的情形呢?……这么想是不是很没良心啊?苏敏转念想到自己的亲妈,那个不爱打扮只讲究心灵美的妈,心中竟然也升起一丝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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