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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二往,叫二人烦不胜烦,更无可避免又几起争吵,来去已至“天家除却皇权就不顾百姓安危”
和“难道你敢说温家就没有一点私心”
,一问问下来,二人之间几乎要同时下寒日一般气候,双方拉锯却还不止,而此事中温家、天家实则又确然各自有理,一方为国为民,一方更要考量皇权军权稳固,并非谁就真正错了,最终不过等齐珏一句准与不准,齐昱亦根本不想干涉,故与温彦之这被波及而起的争吵到底也就没了意义,无非徒增不和罢了。
在京中待着也是心中不快,二人几次三番再度言归于好,大寒之日便约同前往五福山中小住,实在也是烦躁了这许多纷争,前往暂避的。
可就是避去了五福山也未得安宁,只因京中竟再传书,说太后近日忽而下旨,召了云珠进官伴驾礼佛。
原本二人避过七八日将将寻回些清净,可此信一至五福山中,温彦之就再度漏夜无眠、心神俱忧,齐昱也是烦心如故、头疼之至,天一亮,二人便穿戴收拾勿匆下山,乘了车马再度归京。
而这一日,距年关仅有七天了。
齐昱与温彦之甫一入京,四下关心之人便得了消息。
温彦之刚在螳螂胡同的小院儿里将炭火生上,板凳都还没坐热,宫里就已来人要请太上皇入官议政,温家家臣也遣人来唤温彦之回去吃饭,一时之间,二人出京入山前的纷扰境况直如重现。
“我去去就回。”
齐昱衣裳都未来得及换,凝眉抬手摸了摸温彦之脑袋,说着就要出门了。
温彦之拉住他:“你定要将云珠带回来,她是最不该再被此拖累的。”
齐昱低头叹气:“自然。
可你也想想珏儿的性子——他是自小就瞧上了云珠,就算此次听了我话由我带走云珠,却难保他不再寻下一次机会。
温彦之,我们真可护云珠一世么?”
此问叫温彦之一愣,未及说话,听齐昱又道:“况临行我将金牌留给云珠,说若宫中有诏她不愿应,不应也就是了,此事你也知道,可她还是应诏入官了。”
温彦之闻言,慢慢放开他手:“那定然是宫中言语相迫,她不便回绝。”
“诚然可能如此。”
齐昱点点头,下刻俯首扳过他双肩,又认真接着问,“那如若不是呢?”
“——温彦之,如若云珠进宫,原本就是她心甘情愿的呢?如若平日她所说不愿入宫的话,不过是想顺你我心意,不想叫我们忧心呢?”
齐昱低声一句句间他,“如若是这样,你待如何是好?你还是要我一次次把她带回来吗?”
温彦之眸中微微一闪,思量片刻,轻蹙起眉头道:“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听她亲口讲。”
齐昱轻叹,拂过他额际一缕薄发,低头亲了亲他鼻尖:“好,那我听你的,你只别再忧心,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我等你。”
温彦之点头与齐昱别过,心绪并不平缓,而此时温家家臣在外见齐昱一走,便又进来请他回温府叙话。
温彦之拾起铜炉边的水瓢,一泼浇熄了炭火,同他们冷然道:“你们回去告诉温太师——太师大人日理万机、身劳体累,既是难得闲时,便当趁此好生将养身子歇息歇息,不悌愚弟自顾不暇,断然帮不上他什么忙,便不劳他再备饭,今日,就不过府叨扰了。”
铜盆中,热炭“哧”
的一声熄灭,只冒出一阵青烟。
家臣二人在边上看着听着,心中暗寒,相视一眼还待再劝,终叫温彦之难忍怒气,一把将手里水瓢邵声砸在他二人面前,提声怒斥一声:“还不快去!”
二人始知温三公子发了真怒,连连请安告退,终于奔出。
轰走了他们,温彦之一人待在屋里却也哪般都气闷,披上灰狐大氅又踱出小院儿来,走出胡同看北边儿市集吵嚷,南边儿商行叫价,都烦,心里寻思可去处,终于是只想起了龚致远来,遂摇头低叹一声,慢慢寻路往亭山伯府走去。
日头偏过了正,虽是冬日,亭山伯府中却满院子竹柏青翠。
龚致远正在院中教儿子念诗,听闻门房将温彦之请入府中,龚致远便拉着儿子走过来,笑盈盈指着来人问儿子:“博衍,这漂亮叔叔你还认不认识了?他叫什么?”
男娃娃抱着龚致远的小腿,俏生生冲温彦之笑:“温小叔!”
温彦之看着小孩儿笑脸,不免心中郁结稍纾,落手摸了摸他脑袋:“博衍真乖,又长高了。”
“温兄,你没见他还没半月呢,他哪儿那么快长高?每次也就会夸这句,没新意。”
龚致远笑起来,把儿子抱在怀里,关心道,“你几时从五福山回来的?怎忽而来我这儿了?太上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