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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见了李澜割血还是会有反应的。
这便印证了黎平和胡开先前的的猜度:皇帝之所以气疯了就是因为他对这个小儿子全身心的信重,一夕觉得自己被处心积虑别有所图地欺瞒了,便天塌地陷难以承受起来,宁可在脑海中虚构出一个罪魁祸首,也要把那种种不堪的罪名同爱子分开。
最后自己骗自己,硬把李澜认作李沦。
于是弑兄杀弟的恶事都是逆子李沦所为,他最心爱的傻澜儿被逆子李沦软禁用来胁迫他,仍旧是那天真干净的无邪赤子。
与其说皇帝是认不出儿子了,不如说他是不肯认,死钻进了牛角尖里,自己把自己都骗了过去,旁人看来自然就是失心疯一样。
何况皇帝早年因为兄弟争位落下了心疾,本就不是能受刺激的,是以并有神智蒙昧,颠倒混沌之症。
但既然不是认不得,只是不肯认,也就说明了皇帝对这个小儿子委实是在意非常,如此便更要对症下药,每日让小傻子对着皇帝割血,让他眼看着最心疼在意,一根头发都不肯损伤的心肝儿日日为他自伤,早晚叫他没法再一意孤行地骗自己。
等到那时候,皇帝肯真正地“睁开眼睛”
了,这失心疯和认不得人自然就会不药而愈。
什么参汤祝由,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不过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他和胡开拟定这样的计策还是冒了风险的,倘若皇帝对李澜割血也视若无睹,若说大了,便是蓄意谋害储君的天大干系。
幸而方才李澜割血的时候,黎平一直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把皇帝那一瞬反常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此时自然心神大定。
他伸手拍了拍李澜的肩膀,叫他:“好了六哥儿,你父皇能好的,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他肯定能认出你来。
你现在这么看着他也没用,只能吓着他,等他好了你再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澜每日割血的事因为他发作乐然的缘故,并未经由内侍传入外臣耳中。
但满朝文武各个是人精,他如今信任倚重的大臣里,孟惟尤以机敏见长,谢别更是有名的心思细腻,只第二日就各自看见了他手上包扎好的伤口。
不过外臣也从来不乏外臣的自觉,起初孟惟并未作声,谢别也只旁敲侧击地说了些殿**为监国储君,几与天子无异,当知此身系千钧万民,万务保重的话。
可一日两日这样,三日五日还这样,太子左手的伤竟似不会好了一般,孟惟少不得思索着要向内侍探问;而谢别身为丞相,总掌内外燮理阴阳,更是直接在李澜问政后出言相询。
李澜看了看自己的手,端起红枣茶漫不经心地道:“一点小伤而已,不劳丞相挂怀。”
谢别并不是这样容易就会被打发的,他皱了皱眉道:“宫中自有极好的伤药,臣不知什么样的小伤竟会这样连日不愈,衷心惶恐,殷望殿下珍重。
不如还是叫太医来仔细诊治。”
李澜将手抬给他看,认真得带了点稚气地道:“丞相你看,这就是掌院黎平亲手包扎的。”
谢别将眉一蹙,孟惟在旁边看着,略有一些心不在焉地想,师相近来眉头皱得狠了,往日干净平展的眉宇都有了折痕,好似玉版纸叫人揉皱了,委实叫人心疼。
走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自省了一番既然以重臣自诩,还是该要学着师相这般,临事有重臣的堂堂,而非该整日想着与内官阴结。
这确乎是略失重臣之体了。
小孟学士这边厢虚心受教的时候,谢别已经眯了眯眼道:“不知殿下是因何受伤,又是何故旷日不愈?”
李澜向来坦坦荡荡,何况是为李言治病,更是理直气壮地坦言相告:“孤是为父皇治病,每日割血作药引。”
谢别先是一愣,旋即微怒:“臣粗通医理,从未听过这般医治之法,闻之不似岐黄之术,倒是绝类巫觋左道了。
黎元安束发学医,医术精湛,而且向来不喜旁门左道,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李澜如今却早不会为他的疾言厉色所慑,有条不紊地道:“丞相既然和他这样相熟,自去问他。
孤不管他用什么法子,能治好父皇的失心之症就当重赏。
既然歧黄之术不管用,那巫觋也罢祝由也罢,自然是换奏效地再替上。
依丞相之见,难道要在南墙上撞个洞出来才行么?”
顿了顿,又看了看自己被白纱层层缠包的手掌,竟是笑了:“再则这法子也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地方,既不是要损害黎民性命,也不是要杀大臣血祭,不过是要孤割血还父而已……孤已经将那孝经学完了,谢丞相也是考过的,为人子,这本是天经地义,不是么?”
李澜强记明辩,谢别不是第一回领教,如今小太子课业进益了,嘴也越发不饶人,他思绪翻涌,千回百转,反而一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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