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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别额角冒出冷汗来,喃喃地道:“那些信……信是李澄……难怪,难怪……他每日都去淮王府……他知道的,他果然知道的……当断不断,当断不断——李六郎糊涂啊!”
他这话说得如同呓语,陈勉恨不得铲他两个耳屎叫他说人话,孟惟却能听懂大半,怔了一下,便气得咬紧了后牙,下颔线条绷得紧了,连俊朗的面孔都有些扭曲。
片刻后小孟学士松开手,却仍旧按着太子的肩膀,低声道:“宫中有乱党,殿下不宜妄动涉险,臣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李澜一把甩开他,泣声道:“父皇要是出了事,孤还要这劳什子大局做什么!”
说着竟是夺了宫卫手中的长戟,径自向乾元宫跑过去。
谢别原本要说话,叫肋下一阵剧痛截住了话音,险险没站稳,眼看着孟惟在殿门前踟蹰不过刹那,竟也冲了出去,大声道:“殿前宫卫,速我去护卫太子殿下!
平乱之后,必有重赏!”
说着随手从一个宫卫腰里抽出剑,也当先跟着李澜跑了。
殿中群臣很有些至今没有回过神来的,载德殿里先是一静,继而喧哗起来。
谢别疼得额角落下冷汗来,下意识地扶住了身侧的陈勉,勉强稳住身子,却看见重臣们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
“鲁王,陷害淮王的是鲁王李澄。”
谢丞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叫自己吐字清晰:“这是李澄的阴谋……李澄诬陷淮王,好叫自己的亲卫同淮王的亲卫并在一处……伺机煽动淮王亲卫,鼓动宫变。
他一意面圣也是包藏祸心,恐将刺驾——杨将军当无幸免之理——如今千钧一发,诸公万不可错信逆贼!”
群臣仍旧不语,谢别一把推开觉出他不对的陈勉的扶持,跪倒在地,指天为誓:“谢别在此以性命,以我谢氏祖宗坟茔,满门良贱起誓:及至李澄面圣之前,陛下尚且安然无恙,病情多有起色,太子殿下绝非弑君杀父之子,谢别绝非从逆弄权之臣!”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李言多少年没被人拿剑指着,一时竟连避也不避,含泪的漆黑的双瞳里倒映出一双雪亮的刃尖,随着瞳孔的震颤而微微晃动。
李澄掌心出了大量的汗,只觉得剑柄在掌心都要打滑,不禁更用力地攥紧了,手腕一抖,刃尖便向前一递,险些在皇帝眉心刺破一个口子来。
李言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躲开这逼人的锋刃。
这一个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所有人,乐意尖声叫道:“快来人护驾!
!
!”
李澄被他这一嗓子唬了一跳,短剑向下架在了皇帝修长的颈项上,对着闻声入内的执戟甲士大声喝道:“谁也不许动!
你们自己听听,本王的亲卫已经攻入宫城,想活命的谁也不许动!”
李言的脖颈触到冰凉的剑刃,凉气便从颈椎一贯而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智却还不是很清楚的样子,仍在低声叫:“阿亶,阿亶……”
“你不配叫我父王的名字!”
李澄气急,剑刃一逼就在皇帝颈上划开了条血道子,李言轻嘶了一声,李澄却在甲士们的逼近中把短剑抵得更紧:“你叫他们退下——你那时候也是这么害了我父王的么?诸多甲士披坚执锐,然后就把他、把他……”
他说不出来了,他父亲死的时候他尚在襁褓之中,所知所闻都是由他母妃转述,而少年的想象太过饱满生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满室惊恐或惊疑的内侍和甲士控诉皇帝的恶行:“我父王不明不白死在宫中,你说他是暴毙,将他风光大葬,却甚至没有在王府中停灵——你以为这样就掩盖得过吗?我母妃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深夜里带着府上死士去开了父王的陵寝……他果然是死于锐器!”
他说着,伸手从脖颈里掏出一个用丝绦系着的旧锦囊来,尖声叫道:“这是染着我父王血肉的墓土,这么多年我一向随身带着,待会儿我杀了你,自会将它洒在你身上,以慰我父王在天之灵!”
“昔年七王之中,我父王与你自幼是最亲厚的兄弟,你夺位时他勠力为你,从无二心,你却为何要杀他!
我忍辱负重,装疯卖傻等的便是有朝一日……便是今日——我鲁王府的血仇,我要你血偿!”
李言抬手按着额角,神色极为痛楚地低声喃喃道:“阿亶……是我……我杀了阿亶……?”
“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惺惺作态!”
李澄手虽有些颤,却紧紧地抵着皇帝的脖颈,甚至又用了些力道,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害怕地哆嗦着。
黎平被变乱惊醒后蹭蹭地从偏殿跑过来,恰听到了这声,连忙叫道:“他不是装疯卖傻,他是真个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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