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长拜不起,一字一句说得分明:“时雨已然认主,从今往后万般皆归主人所有,又怎敢惜命。”
他见白乌人停了手,跪行着上前一步,抱足道:“主人若要我性命,拿去便是。”
白乌人看着时雨澄净如寒潭乌晶的双眸,明明狼子之心,又似稚子无赖。
他并非仁慈之辈,却也不以杀戮为乐。
先前恼这小童手段下流、术法诛心,杀之不过是为了解心中之气,于事无益。
更要紧的是,他外袍之下只余一条裈裤,被时雨这一抱,裈裤垂垂危矣。
他默默想要将腿撤回,无奈时雨抱得甚紧,似是怕他拒绝,又动容地叫了一声:“主人……”
白乌人大怒,抬脚踹向时雨心窝,“滚!
孽障。”
时雨跌至一丈开外,又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复行一礼,口中称喏。
“去给我取套衣裳。”
白乌人僵立片刻,总算又开了口。
绒绒伶俐,很快回过神来。
他外袍上尽是从兽皮囊上沾染的血污,看上去委实有些可怖。
“是,是,我这就去!”
她速速起身,去箱笼处翻找衣物,途径时雨身侧,两人相视,心领神会。
白乌人杀心已退,眼前至少性命无虞了。
很快,绒绒将衣物奉上,衫裤靴袜巾子一应俱全。
白乌人扫了一眼,薄唇紧抿。
绒绒见他似有不满,忙解释道:“这身衣物以龙纱织成,乃是鲛人所制的上品,入水不濡。
我这也仅得一套,因为是男子所用,所以从未有人穿过。”
时雨心想,绒绒果然被吓破了胆,连这宝贝都眼巴巴捧了来。
龙纱白之如霜,上缀鲛珠,光华流动,白乌人却一脸嫌弃。
时雨心下了然,低声对绒绒说:“蠢货,去取那套织金五彩雀羽袍来。”
绒绒顿悟,急忙照办。
这一次白乌人果然面色和缓不少,接过了绒绒手中之物。
“绒绒侍候神君更衣。”
绒绒万般殷勤。
白乌人顿了顿,“不用。”
他说完,背身欲脱去外袍,隐隐觉得不对,一回头,只见那两人仍杵在原地,目光灼灼。
他面色沉了下来,绒绒与时雨这才怏怏退至屋外。
两人候在廊下,看着曙色微染的庭院,三百年来习以为常的景致仿佛已成另一方天地。
其余人等已作鸟兽散,四下冷清。
绒绒欲言又止。
时雨布下了小结界,这才开口道:“无事,有话便说。
谅他也不至于时时刻刻听人墙角。”
“要逃吗?”
绒绒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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