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朗并不知其中关窍,单纯不满于祁殊临晚上特意跑来说这一大桶没用的话。
祁殊临话没说完,他便开始赶人了。
苏拂屏退了近身伺候的侍女,自己则守在外间,内室便只有季玉朗与朱怀璧二人。
“你睡了四五日,不宜吃油腻荤腥的,我叫人做了些好克化的小菜与清粥,趁热吃。”
说着还舀了一勺送到朱怀璧唇边,那粥做得鲜甜可口,颗粒饱满的粥米之间还混着雪白的鱼片,隐隐能嗅到些草药的味道,是花了心思的。
但朱怀璧靠坐在床榻上未动,看了眼季玉朗,又看了看送到唇边的热粥。
他觉出些许反常,是而并没有立刻凑过去喝。
季玉朗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性心思早摸透了。
往往是嘴上说得狠厉,实则是个心善的人,有时候一根筋认死理也容易被人带偏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性子,他才能让季玉朗怨上自己,办事时少那几分犹豫和私情。
若说之前危机之时,他还记得昔日师徒情谊并不奇怪,但今时今日这般嘘寒问暖、守夜喂粥却是绝无可能的。
季玉朗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是太烫了,便又收了回来吹了几下,但喂到嘴边,朱怀璧仍不开口,不由叹了口气道:“你如今连我喂的粥都不肯喝?我没下毒。”
朱怀璧瞧着他,忽得问了一句:“你近来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话?”
季玉朗这阵子心中是又愧疚又焦急,朱怀璧病着这几日更是几乎寸步不离,可热脸贴了冷屁股,任谁脸上也挂不住,更不要说本就是掏心掏肺。
着急起来便也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抛在脑后,一股脑地全抖落了出来。
“怎么?不是你让隋晋来说予我听的……”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朱怀璧攥住了手腕,质问道:“晋哥都同你说了什么?!”
朱怀璧脸上疑惑不似作假,倒实打实是丝毫不知的模样。
季玉朗索性将那粥碗塞到他手上,一五一十都说了去,只隐去了自己被揭破偷亲的那段,末了补了一句:“你这人惯爱藏着掖着,若是隋晋不说,你便打算把这些烂在肚子里,打死都不说?!
我竟不知,自己在你眼里如此顽劣不堪,连一句实话都托付不得?”
便是越说越来气,被先前那几句话一激,此刻也拉不下来脸道歉。
胸口憋闷着在内室里打转,人也坐不住,只是终究性子修沉稳些没再砸些什么。
“……”
朱怀璧托着那粥碗,他高热刚退,身上捂了些热汗,但紧挨碗底的掌心仍被烫得有些刺痛,而这粥碗方才一直被季玉朗捧在手中,“玉郎,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说的自然是他被粥碗烫到的事。
只是眼下二人话未说开,本来只是句关怀话语,听到季玉朗耳中便又成了朱怀璧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辞,双手一背,人就先生起闷气来。
“朱怀璧,你当我是什么?”
“玉郎,我们是师徒。”
男人沉默了片刻,开口却是重复着季玉朗已经听倦了的话。
“可我不想做师徒!
隋晋说你欠他一条命,等你办完了事便由他取走,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设计让我怨你恨你,好赶我走是也不是?!”
“……”
朱怀璧叹了口气,难得别开头不去看季玉朗,“晋哥竟同你说了这么多。”
“若不是隋晋,我还被蒙在鼓里。
你叫人挑唆我,是我蠢,是我忘恩负义,险些教你得逞,如今你休想三言两语打发我!”
季玉朗这般剖白大抵是朱怀璧未预料到的,而隋晋将一切和盘托出也让青年不再纠结犹豫,一股脑将心思全倒了出来。
反倒换朱怀璧哑口了,他平视前方,有些呆呆地看着床帐子,隔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我欠晋哥一条命,从手刃方一朝的那一刻起,我的命就不是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