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霜在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停下了脚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得了贤太妃的允准后才绕过屏风进了内殿。
此时,贤太妃一身银朱芍药纹蜀锦宫装,怀中抱着一只毛发雪白,瞳色湛蓝的狸奴,像是没看到沈如霜似的,爱怜地给小狸奴梳着毛发。
“来了?”
贤太妃故意扬起了尾调,将她的一颗心吊了起来,斜睨着她道:
“本宫知道你来这儿所为何事,可你也是沈家的女儿,本宫算是你的尊长,有些事儿还是不要较真的好,免得伤了和气,反而不值。”
沈如霜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无非是用家族里的辈分压着她,想让她心里多些顾忌,能识相地退让一步。
若是在平时,她定不会再计较,毕竟她在沈家身份低微,这些尊长随便一出手都能将她赶出门去,她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触怒她们分毫。
可是今日不同,她是带着萧凌安的意思来的,是她的夫君信任她,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哪怕她退了半步,损的都是萧凌安的颜面,也会让这些人更加猖狂。
沈如霜暗暗咬紧牙关,细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留下鲜红的痕迹,把心一横道:
“太妃说得有理,可我既然是陛下的结发妻,就应当与夫君同心同德,相信沈家也忠于陛下,在这样的事上会遵从圣意吧?”
言外之意,若是贤太妃不从,便是沈家不忠,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贤太妃黛眉微挑,继而从鼻腔中传出一声蔑视的笑意,将怀中的狸奴交给一旁的宫女,搭着她的小臂起身,扶了扶烧蓝点翠凤形簪,芒刺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如霜,有恃无恐道:
“少拿这一套来吓唬本宫,本宫协理六宫数十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需要你来教?别以为陛下给了你些体面,就能插手本宫的事儿。
你且回去吧,往后也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情来烦本宫。”
闻言,沈如霜心下便知贤太妃是不讲理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能说动她。
于是沈如霜噤声立于正中央,虽然稍稍压低了纤长的颈,看起来很是规矩,但带着股宁折不屈的劲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贝齿咬得下唇发白,眸光坚定不移地盯着贤太妃,看得她浑身不舒坦。
宫女本都要上前送客,见她这副模样只能退回贤太妃的身边,为难地等着主子发话。
贤太妃在后宫叱咤半生,鲜少有人敢不听她的话,更无人敢当面与她对着干,登时便觉得下不来台,脸色黑了大半,连最后一点颜面也不想顾及,嘲讽道:
“外室生养的乡野女子就是粗鄙,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吧?如此卑贱,陛下根本看不上你,把你当枪使罢了,不然怎么会连个位分也不给你呢?”
话音刚落,沈如霜像是被人戳中了心窝子,猛然间仰起头,不甘又愠怒地瞪着贤太妃,苍白的指节捏的“咯吱”
响动,第一回按捺不住地想要反抗。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卑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江南的时候,沈文清抛下已有身孕的阿娘回京升官,阿娘从未纠缠过沈家,而是选择独自生下她,再苦再累都扛了下来,拼了命做针线活养活她,从未向任何人低头。
阿娘积劳成疾缠绵病榻时,那双眼睛已经连她的面容都看不清了,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来到京城,不为富贵与名分,只求能保全她有个归宿。
临终之时,阿娘紧紧握着她的手,告诫她不必在乎出身门第,只要嫁给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就好,但更别忘了爱惜自己。
所以就算萧凌安那时落魄难堪,她也未曾有过不满。
她从未自损清白接近过萧凌安,他们是圣上赐婚,明媒正娶。
婚后她全心全意待她的夫君,同甘共苦,相敬如宾,也从未干涉过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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