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气热得早,才接近清明时分,天气就开始转热了,大家都光着膀子干活。
家里婆娘陆续送来了饭菜,有些人放下农具,就近坐在阡陌小路上吃。
有些人则在农田外的阴凉处,自发凑成了几圈,边扒饭边聊天,热闹得很,吹嘘说笑声,大得仿佛十里八乡都能听见。
知青们则远远地避开了这里,在距离农田几百米外的一棵大榕树下错落坐着,树下有一套花岗岩打造的桌椅,一个圆桌配三张椅子。
自打前几年这群知青们下乡后,此处成了他们常去的聚集地,村里人也就不再来了。
知青们瞧不上村民,村民们也不会上杆子来。
干活时,除了必要的交流,两边都很少说话,下活后,更是默契地保持距离。
这时,有两个男同志提着一大铁桶过来了,铁桶里是煮好的白丸子。
整锅都是由林小芹煮的。
这一批从福安市下乡的百余人中,和她一起被分配到玉河村的共十五人。
汪队长给他们安排了间宅院,赶在他们来前,特意用水泥加固了下院墙,将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又将内里的木头房修缮了一遍,因此知青们住得还算舒适。
知青们在院里种了一棵柳树,又锯了块光滑的方形木板,请队里唯一懂书法的权会儒题了牌匾——柳客居。
“柳”
通“留”
的音,算是寄托了这十数个知识青年对穷乡僻壤的玉河村的别样憧憬之情。
他们中最小的才十二岁,刚刚小学毕业,最大的也就是林小芹,已经十九岁了。
家里供她读完了初中,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中考还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一中。
后来因为付不起学费辍学了,她又不愿意接受父母的包办婚姻,便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来了。
在家时,七口人的饭菜都是她做的。
来到玉河村后,没有食堂可供吃,她便被推举为“掌勺”
,加上她性格温吞,和大伙都聊得来,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队伍里的领头人物。
每个月大家都会上交各自的伙食费,由林小芹统一管理,每天一大早,她会去菜市场购买食材,回来后刚好到了上活的时间,便带领着知青们去田里干活。
每天下活前一个小时,她再回柳客居,准备好午饭后,就差不多到下活的时候了。
林小芹有一个账本,详细记录着购买食材的各项花费,柳客居里需要购置的新物品也一并记录在里边。
每个月月底她都会将本月的账单再抄录一份,贴在一块黑板上供大家查阅,因此大家也格外放心由她打理。
知青中大多数家里都不富裕,也就勉强比这偏僻的小乡村来得好些。
于是但凡手头有点盈余,他们都会给家里汇去。
队里闹矛盾了,遇到困难了,都是林小芹出面调解,甚至仅仅是心情不好时,也能去找她充当树洞。
唯一不好相处的是权会儒,他这人心高气傲,仗着有家里钱,每天拿鼻子瞧人。
除了干活吃饭的时候,他从来不和同队的知青们多说半句话,也从未参加过队里的联谊活动。
据说他家里是当官的,每个月家里都会给他汇钱,同时寄来不少东西,有粮票、肉票、布票等,还有许多昂贵的零食。
他房间的书架上摆着不少的书,也都是家里寄来的。
常平县是个落后的小县城,有钱也买不到这么多的书籍,有些还是纯英文的,据说香港那边才能买得到。
有时吃不完的东西,用不完的票子,他会丢给林小芹,由林小芹再分发给大家。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尽管大家对他颇有微词,也都没人主动找他麻烦。
起码表面上,他们还挺融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