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队长踩在一块废弃的石磨上,扯着嗓子喊道:“静一静,大伙都安静一下!
听我说两句!”
汪队长在村里很有威望,他的话一出,如同沸了油锅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虽然仍有些人窃窃私语,但却不妨碍他讲话了。
“大伙今晚都在这将就一晚,没铺盖的就拿些稻草垫一垫,可千万别跑回家去!
地震这事可大可小,别看现在是停了,指不定啥时候忽然又震起来。
禾堂空旷,就算震起来也没事,但要是搁家里头,屋子挨不住倒了,几秒钟可就能给你们压扁去!
那时候就完蛋了,是必死无疑的!”
一语毕,人群中立刻起了意见。
“队长啊,这天这么冷,我们得在这待几天啊?连卷铺盖不让带,大人扛一扛就算了,娃娃要是冻病了可咋整?”
“就是啊!
夜里凉得很!
我家里的鸡鸭也没人喂,饿倒饿不死,可给人偷了咋办?”
“就是啊!
我家门还没锁呢!
家里东西都……”
……
众说纷纭的很是吵闹,汪队长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继续扯着嗓子喊道:“大伙停一停!
先停一停!
明儿个我就上镇里打听去,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明早就能清楚了!
大伙安安分分地在这待一晚,这温度冻不死,要回家去,指不定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了!
身为玉河村的大队长,该交代的事我也向大家交代明白了,如若还有人不听指挥,私自回家去的话,腿脚长在你们身上,我也是管不了的。
我不会拿扣工分威胁你们,毕竟这是你们自己的命,你们不惜命也没人能替你们惜去。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时候不听我这个大队长的话,到时候要是闹出了人命,可千万别来找我哭爹喊娘的了!
我汪福贵把话撂在这,要是今晚谁私自回家去,出了事玉河村大队概不负责!”
此话一出,人群再度安静了下来。
往年碰上自然灾害,村里有因此而受伤或者死亡的,亦或是上活期间受了工伤的人,都能得到队里的一笔抚恤金。
回去受伤是一回事,但要是没有抚恤金,那事情可大了去了!
于是大伙纷纷表明了态度,汪队长其实也是为他们着想,不过是将就一晚上罢了,穷乡僻壤的地方,谁又不是皮糙肉厚的呢?
汪队长逃得匆忙,路上碰上跑不动的阿婆,还得帮忙抬着,地震的几分钟里,他几乎把整月的精力都给耗上了,因此没顾上拿喇叭,现下吼得口干舌燥的,但好在劝住了群众。
不过也有不信邪的,亦或是跟大队长不对付,整日对着干的人,在等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再次地震后,就满不在乎地回家去了。
汪队长也没去管他们,大多数人还是安分守己的就成,虽然大伙看着远去的几人,仍然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目光来。
不过这些人也就占去了他们一点的注意力,没一会儿禾堂又热闹了起来。
左右在这也睡不着,大家就围在一起聊天吹皮,上到国家大事,下到哪家的媳妇跟人劈了腿,反正天南地北聊了个遍。
禾堂里堆放着百来个草垛,连绵了百来座“峰”
,像是缩小版的齐岳村后山。
这些稻草是上个季度收割来的,秸秆上的水稻粒都被打干净了,晒干后堆放在这充作猪牛羊的饲料,表面再铺上一层塑料薄膜,防止下雨被打湿了。
前阵子梅雨持续了几个星期,怕内里潮湿腐烂了,于是三天前白色塑料便给收了起来,方便通风晾晒。
这是队里的财产,平日里要是哪家想要拿些回去做床垫,也可以向队里申请,邻里乡亲的也不会有意见。
毕竟能拿秸秆充床垫的也是贫苦人家,穷人何苦为难穷人?又不是精贵的东西,要了便也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