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适突然想到舒怀谷这一辈子是写过《春苗》剧本的人,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舒怀谷,仿佛这样就能突破那层如魔似幻的滤镜。
舒怀谷则回以真挚又热忱的目光。
孙云适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转向孙霁:“你在退休后又做了什么?我找不到你退休后的记载。”
“你当然找不到,我选择了隐藏行踪。”
孙霁靠在墙壁上,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硬糖,“送走老人后,我走遍了所有能够去的地方,最后一段时间留在主宅里。”
孙云适:“你没有娶妻生子吗?一直都是一个人?”
孙霁一哂:“比起女人我更喜欢男人,至于组建家庭,我从未想过,晚年的时候我收养了几个孤儿。”
但孙辅臣即便在年迈时也没有多少耐心,他收养孤儿的方式主要还是靠金钱聘请专业人士,要他自己像是孙修绍一样养一个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孙云适听得有些心动,孙辅臣这样潇潇洒洒的人生是他最喜欢的状态,如果可以,孙云适也希望自己的上辈子能够以这样的尾声结局。
他也从玻璃匣中拿出一颗糖:“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在快要晋升到首席执政官的时候退了?只差一步。”
孙霁顿了顿,撩起眼帘:“我乐意。”
*
这一日晚,孙云适在极乐中留宿。
按理说他本不应该在极乐中长留,但孙霁的私人区域全都装潢成了孙家老宅的模样,就像是他古旧蒙尘的记忆被切割重组在现实中,让他感到既怅然又怀念。
地下的楼层全部都被打空了,穹顶上是模拟天空的光照和影像,地面上则满是温室绿植,分割空间的承重柱与建筑物结合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是高耸入天际的楼宇。
这一片区域构思巧妙,可想而知当年在建造时花费了多少金钱物力,也许孙霁把他所有的念想都寄托在这一片区域中。
不过比起孙霁的恋旧,孙云适的心就大多了,此世年幼时他没有金钱和时间去打造旧日光阴,但等到他攒够了金钱和时间后他也没有去尝试,对他来说向前看比回忆过去更吸引人,未来的路才是最重要的,与其找个地方装修,倒不如找一所大学弥补逃课和咸鱼的遗憾……
孙咸咸在仿建的区域中甚至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丛林一样的花圃,一枚巨大的阴阳鱼就藏在灌木和树丛中。
在老宅里,孙修绍的卧室外就是海洋,但此处的造景却是属于曾经孙辅臣房间的,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违和的错乱感好像把自己的卧室和养弟的拼在了一起。
到底是回不去了……
孙云适轻轻叹了口气,调低了露台的透光度,完全屏蔽了窗户外的光线。
房间中空无一人,孙云适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抬头望着头顶熟悉的帐幔,这些布帛上的花纹竟然也仿得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中,孙云适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他本以为自己又会做一个熟悉的旧梦,但事实却是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但与咸鱼不同,今夜注定有许多无法入眠的人,比如在他房间的隔壁,舒怀谷在不透光的窗后久久伫立;再比在如楼下的花圃中,仍然坐在黑鱼白桩上的男人,他抬起头望着一片漆黑的露台,一望便是一整夜。
而在极乐的建筑群之外,孔秉承翻出了所有与资料大楼近日有关的记录,舒怀谷近日来的痕迹也被全部提取,而学院区的人流身份也被再次检索,简略的学籍档案在光屏上快速地滑过,最后锁定在联邦第一艺术大学应届毕业生的界面上。
冗杂专业的学生被先后剔除,档案的排列越发明朗,当一个月前的北陵袭击事件跳出来后,光屏上便只剩下两份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