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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立于低阶虫族群中的一道影子猛然挤了过来,金灿灿的绒毛像是太阳的余晖,闪烁寒光的虫肢如同铡刀冲着顾栖的脑袋狠狠落了下来——
啪!
顾栖有些傻眼地看着凌厉落下、却与自己一掌之隔的虫肢——巨大、生猛,细密的黄褐色绒毛遍布整个前足,那些看似绵软的绒毛一路从足肢开始向上蔓延,挂着草枝、泥渣,毛乎乎地绕过翅部。
嗡嗡的蜂鸣声以一种有规律的频率震动着,那对半透明翅边被笔墨勾勒出粗细线条相互分叉的轮廓,有种古法绘画的感觉。
嗡嗡嗡。
震颤的翅膀几乎扇动出残影,流动的风体冲向新生虫母黏成一绺一绺的发丝,这一刻整个山洞里再无其他动静。
那是一只蜂。
黑发青年温软的肉粉色虫尾卷着末端,半截沉沉的、属于低阶虫族的影子落在了上面,那只距离虫母最近的蜂类居高临下,在顾栖屏息的片刻,嚇人的巨型蜂虫翅微收,以一种动响更小的姿态靠近,并将于虫母而言硕大的前足支在半空中,像是一道扶杆。
顾栖抬头看了过去——
蜂类的椭圆形复眼有种冷调的机械感,钳形的口器紧闭,毛茸茸的“围脖”
或许勉强能够冲散源自于巨物恐惧症下人类对大型虫类的惊惧,但在那过于明显的体型对比下,顾栖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警惕地盯着对方正好伸在他面前的前足。
短毛晃了晃,虫肢的主人脑袋小幅度地偏转,却莫名让顾栖想起了歪头等骨头的流浪狗,当然,这会是一只格外巨型的、能一口生吞路人的流浪狗。
“你……”
他迟疑地开口,蜂类虫族的复眼立马转了转,六角形的小眼面内密密麻麻的全是虫母赤身裸体的影子。
顾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苍白、黏腻、湿漉漉的。
五官和变了物种之前似乎差不多,但又有种非人的妖异,第一眼看过去却很难觉得那是同一个人。
顾栖眨了眨眼,沉默不语。
这只明显有领头地位的蜂挡住了跟随在其后的其他低阶虫族,于是赤裸的虫母便只能被蜂的影子笼罩。
他一时间摸不清意思,但心里鼓动着的、那名为莽撞的胆量催促他在顷刻间做出了选择——就当是赌一把了,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苍白修长的手忽然搭在了蜂毛茸茸的前肢上,掌下的小绒毛意外地绵软,像是一等序列星上贵族们追捧的皇冠紫貂。
青年的手背绷出了淡淡的青紫色经络,手臂用力,蜂也缓慢而平稳地抬起前足,让原本因为虫尾而无法起身的虫母摇晃腰臀立了起来。
虽然是勾着蜂的前足而双臂伸长、腰腹拉伸,像是在做一个很规整的引体向上,但对于顾栖来说是胜利的第一步——即使他身体软得像面条,好歹终于能从扎人的石子地上起来了。
低阶虫族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贴心,新生的虫母力气不多,于是蜂再一次伸出了位于气门下侧的中足,那些软和的体表绒毛像是名贵的貂毛垫,很快挨上了虫母的屁股;紧紧勾着其前足的手立马放缓了力道,喘气的瞬间顾栖完全地坐在了蜂的中足之上。
才孵化不久的虫尾娇嫩地可怜,在被石子划伤后它像是受了委屈冲着家长撒娇的孩子,末端自腹侧向上翘,圆润的尖端勾着卷起来,宛若新生的嫩芽。
在确定了眼前的蜂是“自己人”
后,顾栖一直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好歹在军校期间零星地参加过几次野生模拟战场,那些被豢养在训练区的野兽比起巨型虫类不遑多让,于是他的接受度被提升了很多。
而在此刻艰难环境的对比下,顾栖甚至觉得抱着他的低阶虫族面目友善、和蔼可亲,翘起来的小触角可爱到让人手指发痒,连倒映着几百个自己的复眼都那么亮晶晶地惹人侧目。
好样的!
这个走向感觉利大于弊。
他在心里道。
顾栖伸手摸了摸蜂毛茸茸的“围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