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足足五年了。
忍着寒冷往回走的少年忽然脚步一顿,他换了单手怀抱竹筐,另一手揉了揉眼睛,看向院子一侧凌乱的杂物堆里。
那里零碎地堆了很多东西,落雪的竹筐、废弃的布匹、成捆的杂草、破烂飘着棉絮的被子……这是亚撒已经见过无数遍的角落,他甚至曾经还从那堆杂物中抓出过巴掌大的老鼠以填饱自己饥饿的肠胃。
但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被揉得有些充血的眼睛再一次看了过去,落雪之下有一抹流动着润泽光芒的红,很浅,晕染着薄薄的肉粉,格外清透,像是山野田园之间梦幻的霞光,比起这个冬天多了不少清亮的生气。
——那是什么?
亚撒抱紧怀里的竹筐,眼底泛上警惕。
在维丹王宫的这些年里早就养成了他不轻易信人的性格,在这里哪怕是年幼的孩子都长着千八百个心眼,随意相信人的下场只会落得更加凄惨的境地,这是亚撒亲身总结出来的结果。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三米、两米、一米……直到彻底站立在杂物堆前。
那片肉粉色是一条尾巴,半截被风雪覆盖,颜色漂亮,像是亚撒曾经在王后脖子上见过的粉水晶项链。
听说那串项链是王后背后家族的传家之宝,价值不可估量,有着很长一段历史、经历过权利的更替,被称作是“女神水晶”
。
而此刻看着那条尾巴的亚撒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是神明在寒冬赠予他的礼物吗?这是属于他的“女神水晶”
吗?
少年捡起一条干树枝戳了戳那条浅粉色、有些肉乎乎的尾巴,在不曾得到任何反应时,才又靠近了点,将那层覆盖着点积雪和零散的杂草挥开。
瞬间,藏匿在其下的全景彻底露了出来——
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女,发丝檀黑如乌木,皮肤苍白地像是古老画像中走出来的吸血鬼。
其侧身趴在雪地中,一身黑白相间的女仆装,但在勾勒着蕾丝花边的裙底下却是一条颇有肉感的尾巴,线条圆润流畅,底端弧圆,微微向腰腹一侧蜷缩着,隐约可见腹节的纹理,像是在自我保护。
亚撒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他将怀里的竹筐放在一边,蹲着靠近那位陷入昏迷的陌生人。
“这是什么……”
还是少年的亚撒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他眼底的阴沉被冲散,反而被另一种鲜活的情绪取代。
亚撒干脆一步迈到了杂物堆中的小空地中,有赖于这几年在维丹王宫中打杂、受罪的生活,年仅十二岁的小少年身型清瘦,却附着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他不怎么费力地将地上昏迷的人翻过来半截身子,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
五官很精致,是一种无法被性别定义的漂亮。
就亚撒来看,这人的容貌比现任蒙玛帝国的君主费格·蒙卡娇宠了几个月的新情人还漂亮,如果这人出现在费格面前,估计那位沉迷酒色的君主会立马生出换情人的想法。
“陌生的新面孔。”
亚撒确定自己在维丹王宫中没有见过对方,就连这一身女仆装,都不是王宫所拥有的规格、款式。
忽然,亚撒一顿,他看到了昏迷之人脖子上小巧的凸起。
他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手指不确定地覆上去摸了摸,皮肤冰凉,光滑之下确实是一个小小的凸起——是喉结,穿着女仆装的不一定是女子,还有可能是有奇怪癖好的未知高等生物。
下一秒,亚撒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瞳,雾气迷蒙,深色的虹膜倒映着漫天纷飞的雪花。
就在他身体后跌,为之惊艳、警惕的短暂瞬间,那双眼瞳像是梦境中一闪而过的彗星,转瞬即逝,又无力地合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