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政客。”
李由深深呼了口气。
“谬赞了。”
李斯教育完儿子,心情很是舒畅,笑得也是比平日里柔和了些。
“去,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下挖坛子酒出来,我忽然有些馋了。”
李由难以忍受地翻了个白眼,离开位置起身去院子里挖酒坛子。
李斯看着李由往院子里走的背影,渐渐敛了笑容,他伸手从棋盘边端起水杯,低头浅浅抿了一口,凉了许久的水早已没了温度,刚一入喉竟是有刺骨的寒意。
王翦希望王贲能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真正将军,他却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个贤淑的妻子愚笨庸碌这一生而已。
他见过太多的人,惊才艳艳,半世荣华半世哀,他手上死了太多这样的人,无一不是所谓当世大才。
若是可以,他宁愿李由这辈子只做个没什么野心的纨绔子,等他死后猖狂笑谈一句,“而今朝堂衮衮诸公,半数我家堂前旧客,皆庸才也。”
希望能如此吧,李斯叹了口气。
一想起王贲,他难免又想起李信,王翦对王贲自然是倾尽心力,但是对李信就不一定了,惜才之心毕竟敌不过血脉相连,所以他才让李信自愿跟随在王贲账下做一名副将,屈才是屈才了些,但是一来安全可以无忧,二来李信跟着王贲也的确是能学着点东西,他如今只希望李信那儿别出什么问题,若是少年心性不甘冒进,那一朝铸就大错就是覆灭之灾了。
至于赵高,他倒也没真想着杀他,无非是试一试而已,这世上有些人瞧着是高深莫测,真的深浅几何还是要亲手试一试,若是赵高就这么死了只能说明他不配这个位置,他若是没死,兴许是个敌手,兴许是个盟友,总之当留些心了。
李斯瞧了眼桌案上的棋局,伸手轻轻摘了对方乌鹫黑子的将军,他慢慢摩挲了一会儿,回头看向窗外。
多好的天下,多丽的景。
……余子式为了找高渐离找的几乎是真的将咸阳地皮掀了一遍,然而当他见到那男人时,他还是脑海里奔腾而过一群“万万没想到”
。
据胡亥描述,前两日的宫宴上出现了个白衣的琴师,琴音中流水高山,白雪阳春,颇有大成意境。
余子式当时就咯噔一下,然后收拾了一下心情决心去看看那位白衣乐师。
然后他就在兰苑里瞧见那高渐离穿着白衣抱着琴坐在碎雪的地上,眉眼淡漠,细细拨弦,他面前赫然坐着大秦长公主华阳以及大秦公主栎阳,余子式当时的心情非一言可以言尽。
高渐离垂眸,一副清高自若的淡漠样子,那副皮相加上他指尖清冷乐音,谪仙入世不过如此。
余子式当时就想起高渐离拿着刀杀狗时那一身的狗血淋漓,当下觉得心头一口老血。
不负众望,江北年轻貌美的第一剑客终于走上了卖艺卖身这条路。
长公主华阳、公主栎阳以及她们身后那一群目光呆滞的宫女甚至还有几个男侍卫都定定盯着高渐离目不转睛,那眼神中的倾慕之情都快泼出来了好吗?说是大秦男女恋爱自由、民风开放,但是你们一群王室中人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些?
余子式定在墙后,伸手扶着墙,半晌深深吐了口气、
行,他服了。
大秦长公主华阳,高渐离这人眼界着实很高,这位公主的脾气在秦王宫只有华庭能压她一头,也是个目中无人惯了的,余子式作为赢姓家臣,只能说高渐离你继续努力,争取做上驸马走上人生新巅峰,这条路对你来说简直是一片光明坦途啊!
正拨着琴弦,高渐离忽然回头朝余子式的方向看了眼,视线所及只有一堵墙,他眼中有一瞬间的深邃,半晌他极轻地勾唇笑了下,低头继续不紧不慢地勾弦。
余子式抵着墙,伸手轻轻扶住了下巴,似乎在沉思下一步怎么办,人是不能按常规方法拿下了,大秦长公主看上的人余子式还是不怎么敢硬抢的,可是放任不管又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