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蹲下来摁住她的脚,准备为她脱鞋袜。
樱娘将脚往边上一挪,轻声道:“我自己来,待我老得动不了了,你再为我洗,好么?”
伯明抬头仰望着她,像哄孩子般柔笑道:“好,以后我每日都为你洗。”
“大嫂!
大嫂!”
门外响起了招娣的声音。
樱娘双脚才放进温热的水里,听招娣这么紧张地大喊,赶紧应道:“招娣,我在屋里泡脚,怎么了?”
招娣走了进来,“大嫂,你这大中午的怎么想起泡脚来了?哦,对了,早上听清儿说大哥带你去山上找空玄住持把脉,到底如何?”
樱娘含笑道:“无大碍,喝点药,再多活动筋骨就没事了。
你这是有啥急事?”
招娣唉了一声,泪珠子一下掉了出来,“三婶她……突然没了。
昨日还好好的,刚才就突然病逝了。
听三叔说,三婶前阵子说头疼也没当回事,没想到就这么……”
樱娘与伯明听了一怔,三婶才四十几,就这样突然没了?
伯明一声没吭,慌忙跑了出去。
招娣抹着泪,“大嫂,二婶早就与二叔断了关系,她不好去三叔家帮忙办丧事,咱们四妯娌是不是得过去帮帮忙?”
樱娘胡乱地擦了一下脚,穿起鞋袜,“咱们这就去吧,三叔这时正伤心肯定什么也顾不了,而福子两口子也是办事不周全的人,只能靠咱们四家了。”
樱娘没有泡成脚,也没洗澡,更没有做午饭。
直到黄昏时分,她和伯明才回来,肚子早就饿空了,人也乏了。
念儿与清儿还算懂事,早早把晚饭做好了,此时他们一家四口再加上婠婠,一起围着桌子吃饭。
伯明吃着吃着,忽然伤神道:“三婶这才刚去,就有人背地里说给三叔再找一个。
即便他们是真的替三叔着想,想为他续弦,也得过几个月啊,这些人真是把人当草芥了。
难道人死了就真的和泥土混在一起,再也不被人想起了?”
樱娘听得心里一咯噔,“续弦?三叔今年五十了吧,还要续弦么?”
伯明一脸的哀戚:“三叔这时还沉浸在悲痛里,没有心思去想续不续弦的事,但以后他会不会再找,谁又说得准?咱们永镇有好多丧妻的,十之□□都是续了弦的。
唉,难道人真的是最无情的么?”
他想到三婶就这么突然走了,以后三叔或许会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一起过日子,就莫名的伤感起来。
樱娘脑子里已是一片混浊,续弦?是啊,男人丧妻了都是要续弦的。
那她呢?她死了后,伯明也要续弦么?她不想死,不想让他续弦!
她不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可是她能不死么?伯明不续弦,以后能过得好么?儿女成亲后都要过自己的日子,伯明以后只能孤独一生了?
他才三十九岁啊,难道真的要他守着她的遗像过后半生么?当几十年的鳏夫?
樱娘双手颤了起来,她可以接受死亡,却无法接受在她死后伯明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可又不希望他孤独一生,不希望他后半生都沉浸在痛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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