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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段家的第一天就是这么过得,等到晚上穿着新衣服爬到凳子上和段霄夫妻俩吃饭,段以疆的母亲目瞪口呆得看着他一身新伤旧伤愣了良久,最后一巴掌呼走了摇尾巴求表扬的段霄。
那天夜里,他鸠占鹊巢,睡在了主卧的床上,段以疆的母亲抱着他掉了许久的眼泪,他安安静静的躺在松软的枕头上闭起眼睛,女人落在他发顶的轻抚像极了他死去的母亲。
沈拓在段家的头几个月一直没有哭过,无论磕碰还是伤口感染发炎,他始终咬牙忍耐,皮实得不像个小孩。
段霄和妻子的看法不太相似,许是因为都过惯了苦日子,他倒觉得沈拓这份坚强难得可贵,颇有他当年那种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得风采。
段以疆快出生那会,段霄包了一家专业的妇产医院给妻子安胎调理,他们夫妻俩在医院常住抽不出空来,于是就把沈拓扔给了堂口的兄弟。
一群比段霄还不靠谱的糙老爷们,永远分不清逗孩子玩和欺负孩子是两回事。
沈拓越是闷闷地发呆,他们就越不消停,不是轮流举高高抛得沈拓脚不沾地,就是拿着小水枪把沈拓呲得满地乱窜。
——不过自打沈拓开始学艺练功之后,他就一一报复了回去。
段以疆出生那一天,段霄没忘了自己的干儿子,他兴冲冲跑回堂口捞过沈拓的小身板往自己肩上一扛,大步流星的带着干儿子去医院接弟弟,那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宛如当年在码头扛沙包。
段以疆不是顺产的,他母亲体力不够,中途难以坚持,不得不临时改成剖腹。
手术结束已经是深夜了,沈拓拽着段霄的衣角先去看过干娘,段霄心疼妻子红了眼圈,为了维持硬汉形象就把他抱起来放到身前用来凑鼻涕。
他年岁太小不通人情,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直到看见保温箱里的段以疆,他才迟疑的抬手抚了上去。
隔着一层透明的罩子,胎毛稀疏的段以疆同样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并且开始蹬了蹬小腿哭咧咧的要奶喝。
段霄按上他的发顶让他奶瓶去喂弟弟,他小心翼翼的凭着呼吸将奶瓶伸进保温箱里,小小的段以疆拼命咂吧着奶瓶头,挥舞着粉扑扑的小手用力攥上了他的指节。
柔软温热的触感让沈拓傻不愣登的噙了泪,一瓶奶粉他和段霄两个人轮流喂完,段以疆吃饱喝足连个奶嗝都不打,直接闭眼睡着,徒留他们爷俩守在保温箱边上泪眼汪汪。
自那以后,沈拓哭得更少,他开始愈发顽强耐揍,童子功最苦,拳掌磨破腿脚摔青是常事,水泡挑破,淤青揉开,出了血就擦,没出血随便喷点喷雾。
他不要命的练功吃苦,夜里睡觉都想着踢腿出拳,段霄半夜给他盖被子都得拿个锅盖挡着,生怕被他梦里一脚踹破相。
等到段以疆可以满地跑的时候,沈拓就练得更疯,他那会身量渐渐长开,但因为先天营养亏得太多,身板一直硬不起来。
段以疆一年级背着书包上学被学校里的小混混勒索打劫,他一个人挑了人家十几个人老窝,骑在为首的那个小混混脖子上挥着小细胳膊揍到自己小臂骨裂。
他打了厚厚的石膏躲了段以疆三天,等到第四天实在躲不过去,段霄以去游乐园为借口试图把段以疆诓走,然而段以疆意志坚定不为所动,不见着他誓不罢休。
于是一贯乖巧温顺的小少爷炸了毛撞上父亲裤裆,又气势汹汹的撞开他的房门,段以疆小时候肢体不协调,撞开房门的瞬间来不及收劲,直接顺着惯性跌去地板上摔得眼泪汪汪。
下巴磕上地板,摔得一片通红,但段以疆还只是瘪嘴没有掉眼泪,等到看清他臂上的石膏和满身伤痕,段以疆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从小到大,沈拓该流的眼泪基本由段以疆代劳。
诊室里药味熏人,情绪稳定的人也会眼圈发红。
轻是肯定不可能轻的,江老绝不可能对沈拓这种不省心的病患高抬贵手。
分筋错骨,肝胆俱裂,江老年逾古稀手劲不减,三下两下就能把沈拓按在病床上收拾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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