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兵在即,这个洞口虽九曲迷窍,可一点一点地寻,慢慢地找,终究可以找到这里来,到时候三个人没有一个活得成!
不,让女人家最难受的并不是死,是凌辱!
她的女儿,陆绰的女儿,陆家的姑娘,必须活下去,带着陆家的尊严活下去。
后有水路通向外界,只要她能拖住贼人,只要两个小姑娘平安凫水而出……
她们就能活下去!
长宁被力一冲,扑倒在长亭怀中。
长亭身形随即向后一坐,瞬间明白符氏妄图做什么了,伸手紧搂长宁,顷刻间泪如雨下,边哭边无声摇头,很使劲地摆手再摆手,没用的,没用的,徒劳而已,符氏不过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要拖住千百军士,她怎么做?!
无谓牺牲罢了!
长亭坚决不走,符氏一会神情焦灼地看向外头,一会扭过头来推搡两个女孩。
长亭拖着符氏的手默声哭,眼泪一串接一串砸在符氏手上,眼看火光愈发逼近,符氏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支火石,还有一只绘纹的小青瓷瓶,一把将木塞打开,便能嗅到桂花的味道。
是那日在弈城夜市买的桂花头油!
带火石是壮胆和正气,带头油是为了修饰妆容。
长亭连忙扭头看向洞口,周管事为了遮蔽此地,在谷口处累了许多茅草与竹节,长亭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去仍拽着符氏不撒手,她不能让符氏去,让符氏去了,长宁便无爹无娘了!
长亭默默地无声地哭,手上却执拗地死死拽住符氏。
外头喧杂愈近,符氏满面是泪,眼神从长宁脸上移开,狠心将长亭的手一把拂落,陡生无限气力,将姐妹二人推进漆黑一片的深渊之中,凑拢长亭耳畔,声音极小。
“长姐如母,阿宁就交给你了,我往前有对你不住的地方,来生再还。”
长亭瞬时眼泪喷涌而出,牙齿死命咬住嘴唇,终究在人生里第一次尝到了血。
甜腥发腻,便如那瓶桂花头油。
长亭边哭边摇头,说不出话来,身上发着抖却一只手紧紧搂住长宁,一手死命揪住符氏,符氏伸手一推,双手重重地摁在长亭肩上,一字一顿,“阿娇,冷静一点!
三个人,活不了……两个人,可以活……谁都知道这笔账怎么算!”
一语道罢,顿了一顿之后,却笑了起来,眼神变得柔和极了,“求你让我去陪你的父亲好吗?”
最后一句话似暮鼓晨钟,透彻心扉。
长亭仰头哭,泪眼婆娑之中却见,谷中积水颇深,石钟乳被水光一晃,恍如隔世。
小姑娘仰面张大嘴哭,却哭得悄无声息。
手渐渐放开,符氏微眯泪眼,伸手轻柔地将长宁拥怀入内,未隔半刻,果断放开,转身而去。
“娘……”
长亭佝下腰,抱住长宁,两个小姑娘猛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长亭再抬头时,泪光盈然,俯身于地,哭得不能自己,“娘……阿娇用自己的命去护阿宁。”
符氏身形一顿之后,加快脚步,敛起裙裾向外走。
九曲迷窍,未隔半晌,便再难看到符氏身影。
长亭跪在地上,狠吸了几口长气,猛地起身,单膝半跪在地,与幼妹长宁对视半晌之后,忍住哭,再一把将幼妹揽在怀中,扶住石壁一点一点起身,快步向里走。
水声越近了。
“滴答……滴答……滴答……”
长宁呛地一下哭出声,“长姐……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长亭单手捂嘴,顿时泣不成声。
“轰!”
气温陡生,深谷之中桂花香味蔓延开来,洞窟进口火光瞬时漫天,火舌遇油,便如星火落草,在片刻之际,即能轰地燃起,再加之干茅草与水分极低的竹节,火势顷刻便窜得极高!
以火封口,以命护女。
长亭攀扶住潮湿阴冷的石壁,却陡见不远处有银光水潭,沉住气将长宁身上披的大氅脱下来,重重丢进水潭里,身先士卒,先踏入水中,再牵长宁没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