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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人自然居首,石猛袖手仰坐于轿辇上,看天地间白茫茫的落雪,难得一声大叹,半侧过头看向神容很肃穆的庾氏,“也不知道陆绰临走时,想到过这两个小闺女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没。”
没等庾氏答话,便自顾自地接着道,“多半没想过。
陆绰那个士族老爷该有多傲啊,要他知道他的闺女落到我这大老粗手里头,八成要从地里头气得跳出来。”
庾氏横了石猛一眼,再看向城门大开之外的场景,婉和柔声道,“要陆公真能从地里跳出来,阿娇与阿宁会欢喜死了。
可惜你再气他,也没这个可能了。”
顿了一顿,缓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气不顺都好几天了,莫要郁郁寡欢了。”
石猛手向椅背上一搭,紧抿嘴角,没吭声。
他敬重陆绰,不以平成陆氏的威势,不以陆绰的身份,不以陆绰三公三孤的地位。
就因为他这个人。
陆绰这个人就已经很值得人敬重了。
可惜啊,天妒英才,胡人铁蹄将要踏进大晋大好河山里,如陆绰一般操行高洁之士已然不多。
时局要大乱,谁来平定山河,庇佑百姓?他是大老粗,行军打仗,拼命拼刀子,他行,他顶上。
治国安邦这档子事儿,他还没摸熟练,就指着要拜陆绰为相共商大计啊。
如今陆绰惨死,他祖母的指望谁去!
?
谢家那个只会画花鸟的谢如竖?还是他娘的陆家那个陆纷!
?还是小皇帝身边那个满肚子坏水奸油的秦相雍!
?
他娘的他都看不上啊!
“别想了。”
庾氏再瞅了瞅城门外,轻推了推石猛,“人来了。”
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自皓雪之中而来,似从天际线中走来,从灰影小点逐渐放大。
石猛一个猛扎站起了身,动静有点大,众人皆探首朝前来看,庾氏又伸手一推。
石猛略感不自在,清咳两声,伸手理了理襟口,再镇定地又坐了下来。
马队越走越近,驾枣红大马的蒙拓一马当先,高挺沉默,其后二人并排而行,便是岳老三与岳番,之后再跟数十名布衣打扮的兵卒,两架马车行至最后。
“...好桃儿被那小子摘了,二弟做了笔亏本买卖。”
石闵凑过身,语焉不详地悄声在石阔耳畔边轻言。
石猛次子,石家二爷石阔,较长兄次两载,如今不过十九年华,他与石猛不像,像极了庾氏,宽背蜂腰,英眉入鬓,唇红齿白,且眉目清浅如画中仕人,执盏安坐于长兄石闵之侧,如关公旁静坐诸葛。
石阔笑起来,看了眼石闵,亦悄声回之,“市集之上,有一老叟以五文的高价埋下一颗鸡蛋,又有一老妪以五文的价格又买了一颗鸡蛋,老妪却笑话老叟,‘汝看那三文成交之人,汝这买卖做得亏了’,然众人哄笑。
敢问大哥,缘何市集众人皆哄笑那妪?”
“自然是因为五十步笑一百步的缘故啊!”
石闵哈哈大笑起来,“叟和妪都是花了五文钱买的,比起人家花三文钱,都亏了。
那老妪还有脸笑话那老叟...”
笑着笑着便发觉了不对头,脸色一横,怒喝一句,“你丫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