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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叙在电话里说他交代的那件事已经办妥了。
边以秋问:“没出什么岔子吧?”
何叙回答:“我办事,你放心。”
边以秋说:“下个月钱老三六十大寿,你替我备份厚礼。”
挂了电话,边以秋又瞄到屏幕上阮成杰的来电,稍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了无视。
昨天晚上的春梦冲击力太大,他需要缓缓。
趿着羊皮软底的拖鞋下楼,餐桌上摆放的是地道的中式早点,捏得十分精致秀气的蟹粉小笼,面皮里揉了菠菜汁的翡翠煎饺,还有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现磨豆腐脑,上面铺着辣椒油,花椒油,香菜末,葱花,榨菜末,炒芝麻,酥黄豆……光闻到那麻辣鲜香的味儿,就让人齿颊生津,忍不住要咽口水。
边以秋拉开椅子坐下去,拿起勺子把豆腐脑和那七八种佐料搅匀,往嘴里送了一口,满足地长叹一声,这他妈才叫人间美味。
管家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的是刚从大门口的邮箱里取出来的报纸,如同往常许许多多个早晨一样,径直送到餐厅去。
边以秋这种近乎于文盲的存在其实并没有每天阅读报纸的习惯,现在资讯这么发达,什么新闻都能第一时间在网上看到,按他的意思,这种浪费资源的纸媒早就应该淘汰了。
但九爷在世时是每天都要看报纸的,管家伺候了他几十年,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
管家姓时,具体叫什么边以秋并不清楚,他只记得自己被领回来的第一天,这个九爷让他称呼“时叔”
的男人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处理伤口的时候,特别温和地问了一句:“疼不疼?”
边以秋那时候十四岁,已经在最黑暗最肮脏的地狱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身上新伤摞着旧伤,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皮肤样子。
别人伤他,他也伤别人,豁出命也要加倍把自己身上的伤还回去。
跟过去无数次差点儿丢掉小命的重伤相比,其实那回伤得并不算很严重。
但这个男人问他,疼不疼。
其实怎么会不疼呢?就算他是钢筋铁骨铸造的身体,也仅仅只是个半大孩子。
只是有些伤,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感觉不到了。
说来也奇怪,两尺长的西瓜刀砍上后背,切进肩胛,拉出血淋淋的皮肉翻卷,他也没觉得有多痛,还能扛着那股子要吃人的劲儿,转身不要命的扑过去,把那个背后偷袭的大混子摁进垃圾堆,一板砖砸得那人头破血流脑浆四溅。
但这男人一句话,三个字,他浑身上下的伤都仿佛在一瞬间清醒过来,争先恐后地咆哮挣扎着叫嚣,疼,真他妈疼!
疼得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时叔看着他眼底泛红却倔强着一声不吭的样子,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说:“好孩子,不怕了,以后有九爷罩着你呢。”
就为很多年前时叔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九爷去世后,边以秋从煦园搬出来时,梅夫人问他需不需要带几个信得过的家佣过去,他想了想,问:“时叔能跟着我走吗?”
时叔和九爷是同乡,比九爷小不了几岁,据说当年九爷还没开始混道儿的时候,俩人就一块儿在南方当学徒做营生,九爷后来混道儿,家业渐渐大起来,时叔就一直站在他身后,替他管账,管家。
九爷一辈子没娶老婆,时叔也打了一辈子光棍儿,俩老哥们儿就这么相互扶持着走了几十年。
九爷去世的那天晚上,几个所谓的元老想要逼宫炸刺儿,时叔守在九爷床边寸步不离,对外面快要按耐不住的各路妖魔鬼怪充耳不闻。
后来边以秋从大牢里出来,神兵天降般跟那些人对峙,时叔就从九爷屋里出来过一次,停留了两分钟,交给边以秋一份遗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又回到了九爷床边。
边以秋解决了外头的麻烦,踏进九爷的卧室,Z市黑道曾经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男人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导管插满了全身,但表情却是难得的平静安详,像睡着了似的,并没被病魔摧垮那一身的骄傲和锋芒,连样子都没怎么变,仿佛下一刻他还能站起来,精神矍铄地生龙活虎地和人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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