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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爷甚怜惜罗家姑娘,虽舍不得万家的钱财和万家结了这门亲,心里却总是有些不足女儿总是去做填房的,况且女婿还有个爱妾,恨不得出面和万克己说了,让他把初雪逐出万家,好为自己女儿扫清路上障碍才是。
只是听说那妾有了身孕,这怀孩子的妾就不好被逐出,只得让自己儿子借了这种牡丹花的机会来试探,若万克己对初雪只是平平,肯让这牡丹花顺利种下那就罢了,若不然,定要借此打压下万家,让他们晓得自己女儿是有娘家撑腰,不能胡乱欺负了。
谁知却遇到万克己这样回答,话里隐隐还有怪罗姑娘不够仁慈宽厚的意思。
罗大爷恨不得跳了起来,却想着这毕竟是在万家,忍了一口气道:“妹夫,男人宠妾也是常事,疼爱妾出之子也很常见,只是我妹子还没正式进门,就被妾和庶子如此欺负,等真的进了你家,难道她一个做主母的还要反过来讨好了妾和庶子不成?”
万克己看着恼怒中的罗大爷,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这话却说的有点怪,我万家虽根基浅薄,却不是那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家,上下也是有序的,什么时候妾和庶子欺负令妹了?”
罗大爷一时失口心里正在懊悔,又听到万克己说的很有道理,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端了茶盖着脸。
万克己也端了茶,可没把茶往嘴里送,那眉头还是皱的极紧,这样护短的娘家,出来的女儿是怎样的?罗大爷已把茶碗放下,瞧见万克己那紧皱的眉头,讪笑着道:“妹夫,晓得你万家是讲理的,旁的不说,我表姐嫁进你们家这么几年了,每次归宁,都说上下有序,没人会给她气受的。
妹夫,只是你也知道,我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总是怕她受委屈。”
受委屈?万克己笑了一笑:“岳父疼爱女儿也是常事,只是我自问从定亲到现在,礼数周到,并无半分半毫不到处,岳父怎么会怕女儿受委屈呢?”
夫妻居处,岂是礼数周到毫无不到处就不受委屈的,罗大爷呵呵一笑那眉头一挑:“这还不是因为有了那位爱妾?虽说我晓得你们万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可是这妾先进了门,又有了孩子,总是,”
。
说着罗大爷又呵呵一笑,自己倒了杯茶,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来:“妹夫,我们都是男人,自然晓得男人多爱妾,可这是我妹妹,当然希望她和你之间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没进门就有妾有庶出的孩子,她一个大姑娘家就算再宽厚大方,嘴里虽没说,可我们瞧在眼里总有点那什么。”
说着罗大爷撮一下牙花没说下去,只是用扇子轻轻敲着桌子,半日才叹了口气。
所以才有牡丹花这出,万克己的眼垂了下来,真等到进了门,她摆出做太太的款儿来,让初雪在她面前日夜服侍不离半步,自己那时却说不上话,那该如何?
为了万家,那日娘的话又在自己耳边响起,万克己也叹了一声。
为了万家,就算自己不想再娶也要娶妻,娶了回来还不能当做摆设,而是要和她举案齐眉,而自己喜欢的女子只能充作下陈,恭敬地侍奉她,万克己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疼。
罗大爷又喝完一碗茶,把碗一放拍着万克己的肩道:“好了好了,别往心里去了,我妹妹也不是什么吃醋捻酸的,我罗家更不是那什么容不下人的,我爹也给她准备了四个丫头陪嫁,那些丫头个个都美貌如花,恭敬柔顺。”
只是容不下初雪吗?万克己微微一笑,把罗大爷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令妹如此宽容大度,也会爱护妾室和庶子的,对吗?”
罗大爷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脸色渐渐变化。
万克己看着面前的罗大爷,心渐渐开始往下沉,果然罗大爷叹了一声就道:“我就和你说句实话吧,男子家纳妾也是常事,可是这妾总要是妻子挑的。”
是啊,男子纳妾总要妻子同意的,妻子同意甚至亲自挑选的人才好拿捏住,而像初雪这样先于正室进门,也先于正室生下孩子的妾,是所有妻子的大忌。
万克己用手抹了一把脸没有说话,罗大爷施施然坐了下来:“妹夫,不过是个妾罢了,别忘了,谁才是正经亲戚家。”
不过是个妾罢了,万克己也叹气,很久之前自己也曾这样劝过别人,怎么也不知道现在就轮到自己头上,可是初雪对自己,仅仅是个妾吗?万克己觉得心开始狂跳起来,有什么一直在回避的东西好像快要不可避了。
原本是因为她有些像素梅,可后来呢?万克己用手轻轻敲了下额头,素梅的面容竟有些模糊了,代替的是初雪那张一直温柔笑着的脸。
从什么时候有了变化呢?万克己觉得脑子开始糊涂了,罗大爷又笑了一声:“妹夫,晓得你和那个妾在的日子长,有感情也是常事,可是你是做男子的,哪有男子对妾这样用心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万克己的心跳的越来越快,罗大爷的话根本就没进到自己耳里。
罗大爷还当他已经听了进去,继续说下去:“你是没见到我爹给妹妹预备的那几个丫鬟,等见到了你就什么样的美人都能抛下……”
罗大爷正说的高兴,不料万克己突然站了起来也不说声告辞就往外面冲去。
这下惊到了罗大爷,他追在背后喊了几声:“妹夫,你往哪里去?”
这声喊让万克己的心冷静了下来,自己不是毛头小伙子,这样的事怎么能做?他的手在半空中无奈地抓了几下,转身对着罗大爷,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罗大爷已经走上前,笑着道:“哎,妹夫,你也别护着你那个爱妾了,还是把牡丹花种下吧,这样大家都欢喜。”
大家都欢喜吗?万克己定定地看着他,觉得喉咙十分干涩,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该说出来,可不说出来憋在心里更加难受:“尊府如此做,令妹没过门就大摆威风,是为了令妹好呢还是为了令妹不好?”
这?万克己话里的责骂意味罗大爷怎么听不出来,罗大爷不由又恼了,把手里的扇子打开:“妹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为了那个妾就让我妹妹无限退让?”
说来说去又说回来了,万克己拼命捏一下拳头才开口:“我并没让令妹退让,只是罗家太过护短,婚前就容不下我的妾,等成婚后,难道真的能温柔和顺,爱护妾室,不欺凌庶出子吗?”
罗大爷用扇子打着手,珊瑚扇坠在阳光下更显鲜红:“妹夫,嫡庶有别,妻妾如同云泥,这些你做男子的难道不晓得?”
晓得当然是晓得的,万克己抓到他话里的漏洞,冷笑一声道:“嫡庶有别,可那都是我的骨肉。
妻妾确是云泥之别,但她们都视我为夫主,做男子的,总是一家之主,怎能任凭嫡欺凌庶、妻无故责骂妾,让家庭不宁,这样岂是男子所为?”
罗大爷被他的话堵住,竟一时回答不出来,万克己走近一步:“纵是庶出子,万罗两家结亲,那也是罗家的外甥,哪有做舅舅的不心疼外甥,反要争这么一口闲气,还口口声声为自己家女儿好,这里面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却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