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有些发懵,在原地踟蹰了片刻,终于大步走了过去,用身上不多的零钱在店里买了一碗沙冰,然后像个傻逼一样在一帮小女孩中间,靠着窗户,盯着人家店里墙上挂历上那个巨大的“2002年”
,面无表情地用一种非常苦大仇深的吃法,把沙冰咬得“嘎吱”
作响。
活像是来收保护费砸店的。
赵云澜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做一场梦,或者在一场场景都切换不利索的蹩脚电影,一会天上一会地下,好不容易回到人间,竟然还莫名其妙到了十一年前。
就在他吃到一半的时候,赵云澜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人,他立刻坐直了,以一个狐獴一样的姿势伸长了脖子,透过冰激凌店的橱窗往外望去,由于“凶神恶煞的帅哥咬沙冰”
这个图景实在太有存在感,导致周围的几个妹子不停地观察他,此时也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跟着他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
结果成就了一个篮球队的狐獴。
赵云澜见从他家小区里开出了一辆熟悉的车曾经承载了他无数童年回忆,后来被他爸不留情面地换掉的那辆旧轿车
赵云澜立刻把没吃完的东西丢在了桌子上,以捉奸一般迅猛的速度冲了出去,沿街拦了一辆出租,摸出兜里破破烂烂的工作证,把上面的警徽往出租车师傅眼前一晃“麻烦您给我跟紧前面那辆车”
师傅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拉一回007,立刻激动了,一脚踩下油门,车像尥蹶子一样地呼啸而出,旧出租车一秒钟变成了f1,那让人发指的加速度险些把赵云澜活生生地拍扁在副驾驶车座上。
赵父开车一直到了古董街,再往里,就是那条满是店铺的小胡同了,里面不让走机动车,赵云澜隔着百十来米,眼睁睁地着他爸把车停在了路边,带着一副明星防狗仔的大墨镜走了进去。
“师傅,停这停这”
赵云澜眼睛紧盯着他父亲的背影,胡乱伸手摸出钱包,刚要掏钱,被司机师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赵云澜“您快拿着别浪费时间,我要把人跟丢了。”
司机师傅大义凛然了敬了个礼,然后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铿锵有力地说“同志,你去吧,不收钱,我要为人民服务”
赵云澜“”
他无语了一秒钟,决定不再客气,果断跳下车跑了。
十一年前的古董街还不像之后那么规范,挺窄的一条胡同里,四处都是地摊,从珠宝玉器到古玩字画,什么都有,甭管真的假的,反正起来挺热闹,于是道路越发显得狭窄,非常便于追踪。
赵云澜干吞了一张闭气隐蔽踪迹的黄纸符,符纸是楚恕之画的,楚恕之穷得什么都没有就剩下自信了,一天到晚认为自己牛掰得不行,声称这东西就算拿去侦查上古大神偷情史都绰绰有余。
赵云澜尽管认为他在放屁,此时却仍然忍不住寄希望于它,只是不敢追得太近。
于是一拐弯,他就把人跟丢了。
赵云澜小心地在各家店铺门口都探头探脑了一番,哪也没到人,目光就落到了那棵能勾通幽冥的大槐树上。
他知道他正在追踪的那个人,芯子里绝不是自己那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的亲爹,而是一个敢用活人的身体下黄泉的大人渣。
赵云澜深吸一口气,一天之内第二次下黄泉,心里恨不得把那破碗成精变得东西给踢出屁来。
沈巍嘱咐他快点离开的话是有道理的,活人走黄泉路绝对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经历,即使是像赵云澜这种敢在寒冬腊月里光脚下楼的光棍,也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黄泉路上那股能侵入骨头缝的阴冷。
“赵父”
在黄泉路上等了片刻,当中不断地搓手,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等人。
黄泉路只有细细窄窄的一条,上面是人是鬼一览无余,赵云澜也不敢贸然现身,只好委委屈屈地蜷缩着身体躲在大槐树里,感觉自己是被卡在了阴阳两界中间。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缩得半身不遂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黄泉路那一头走了过来。
那人十分显眼,因为他所到之处简直是寸鬼不留,连板着脸玩命装淡定的鬼差都忍不住低头退避,简直有摩西分海一般的效果。
赵云澜一,心情立刻微妙了任谁发现自己的“媳妇”
早在十一年前就私会过未来的公公,大概都会无法抑制地微妙一下。
沈巍披着斩魂使的长披风,没有露出脸,走到赵父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一声不吭,身上的冷意比萧疏的黄泉还要欺人。
赵父也停止了走动和搓手,他们俩就像比着沉默一样,气氛压抑地对峙着。
良久,赵父才开口说“云澜回家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份晚报上,有阁下的气息。”
沈巍没有开口解释,只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