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不思茶饭地哭了几天,哭得眼泡浮肿髻子披散,还晕过去几回。
被府内新识的姐妹宽慰了数个钟头,方才活转过来,进了几口药粥。
后来李夏看见王府的后花园里蹿过一条碗口粗的蛇,为此吓得花容失色,又死哭了一阵子。
再后来那话渐渐传得很夸张,从碗口粗传成了桶口粗,从桶口粗又传成了和水缸的大口一样粗。
再再后来就传成了下地府报道前的裤衩舍不得小王爷,化为蛇怪来看他最后一眼。
不知道那个大高个儿听见了会不会挠挠头皮,笑说自己可不是戏词里的白娘娘。
人言可畏,怪不得。
有个叫奥修的印度哥们说,历史总是记住些蠢人,因为是蠢人制造并撰写了它。
这哥们和庄子神交了很久,对他的智慧推崇到了了不得,竭力鼓召那些在社会底层湿肉伴干柴的百姓放宽心肠,揭竿而起莫不如一同嘲笑秦皇汉武都是傻逼。
乔达摩·悉达多纳闷了六年,最后自悟成佛;我没那么境界,纳闷了六年,只是明白:一支只想犁地的箭便不该在攻城略地的弦上,更不该被置于靶心的中央。
非走不可。
季米先我一步离开了王府,他说,我在城门口等你。
挥袂远别,你们定有许多要紧的话,旁人不便在场。
他走远几步。
蓦地回过头来,淡淡一笑道,记得要来。
你也知我性子急,等不了天长地久。
暮归已久,鹧鸪渐消停,一府倦人一园草木睡意正漠漠。
倪珂独坐后院的凉亭,石桌上摆了一壶肥醲玉酿,一对白釉酒杯。
我在远处看他,想近,舍不得。
“既然来了,为何藏头露尾?趁月色正好,不如坐下与我共饮一杯。”
“你从不饮酒。
多饮伤身。”
我走上前,将他要送入口中的酒拦下,“罗兄若知你这般为他伤心,想来也能含笑九泉了。”
“伤心?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人可以为我而死,而我十年相知倾心相待的人今夜却要离我而去,倒是叫人伤心。”
“你已知我来意……”
“几日来你与季米同出同入形影不离,如今他不在府中,你自然也留不了长久。”
倪珂放下酒杯,绽出一抹浅笑,“你来找我,仅为辞行?”
“有人说瞧见了纵火的凶徒,正是去而复返的小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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