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出身,也是军人家庭。
首长的儿子看上了普通的女孩,可惜的是,这个女孩的祖父三代,都是资本家。
一个根红苗正的革命后代,居然和一个黑五类的家庭,联系在一起,首长无论如何不能容忍。
于是,儿子和女孩私奔了。
当时形势异常严峻,两个连个户口都没有的青年,根本在其他城市无法立足。
没有办法,只能又回来。
首长下令,对他们进行压制。
一个以前只知道花钱享受的大少爷,一个更喜欢弹钢琴的娇娇女,两个人的生活怎样,可想而知。
当时,下乡的知青都已陆续回城,急着往工厂、学校分配工作,哪有他们的地方?在强大的现实压力面前,爱情两个字,不过是美丽的泡沫,还没等碰一下,就在阳光下破碎了。
当跳惯交谊舞的双腿,必须支撑打钎的身体时;当摸惯了苏联文学书籍的手指,必须沾满浆糊做纸盒子时,崩溃已经不可避免。
在周鸿的记忆里,爸爸,就是那个出去酗酒,喝醉了回家打老婆孩子的人。
女人第二次怀孕的时候,险些被丈夫打流产。
那个男人甚至硬拉着周鸿去自己的父亲家,想要父亲看在孙子的面子上,让他们回来。
那位首长,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关上大门。
男人丧失希望,酗酒越来越严重,终于在周鸿的弟弟十岁时,红着眼睛抄起大木棍打向那个小孩子,弟弟被打中手臂,大声哭叫。
母亲用尽力气和男人争那根棍子,混乱中被打中太阳穴。
周鸿,拿起菜刀,把父亲,杀了。
一家四口只剩下两个孩子,周鸿连夜拉着弟弟跑向记忆中那个大门。
十五岁的少年,已然学会利用一切优势。
他没有去找爷爷,而是去找奶奶。
弟弟幼小的身体、惊恐的目光、折断的手臂、流出的鲜血,轻易引发所有人的同情,留下了他们。
等那位首长查明真相,周鸿已经跑了。
十五岁的孩子,兜里揣着二十元钱,直奔黑龙江。
周鸿,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字。
“在伐木场认识一对姓周的老夫妻,认我做了干儿子。”
周鸿站起身,长出口气,“我什么都做过,无论什么事。
贩毒、打手、杀人、扒火车、偷东西、抢劫、卖枪、到私人煤矿里运煤、拉皮条,我没想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能活下去。”
“你弟弟呢?”
谭清泉问。
周鸿摇摇头,抬起眼睛,两旁干枯的大树随风摇曳,发出隐隐的呜咽。
他转过来,直视面前这个人:“谭清泉,我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沾了最亲人的血。
要是说你有罪,那么我的罪过更大。”
他慢慢走上前,轻轻抚摸谭清泉的脸,“如果我们都有罪,注定孤独一生,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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