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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玄又惊又气,更生出一股悔恨,只怪不耐纠缠,给这小公主一哭二闹,把她带出深宫,现如今出来容易,回去可就难了。
他自觉落入圈套,只好忍气吞声,徐徐说道:“公主殿下,老奴一时心急,未免失礼,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不要与老奴为难。”
朱微道:“好说,你不与乐之扬为难,我就不跟你为难!”
冷玄心中暗恼,斜眼瞅去,乐之扬背着双手,俨然找到了靠山,脸上笑嘻嘻的,不胜得意。
冷玄气得心子发痛,恨不得飞起一脚,把这小子踢到河里喂鱼。
没奈何,三人掉头返回夫子庙,才走百十步,乐之扬忽又说道:“走了老半天,公主殿下想必渴了?那边有个‘仙月居’,茶水好,点心更妙,坐在楼上,秦淮河一览无余,真是个天下少有的好去处!”
冷玄听在耳中,几乎气破了肚皮,可又不便出手责打,只好大声说:“时间太急,拿到那个东西才是正经!”
乐之扬忽然成了聋子,笑眯眯地自说自话:“可惜如今是白天,秦淮河的妙处都在晚上,公主难得出宫透透气,看不了第一流的热闹,至少也该看看第二流的风光,喝喝茶,吃吃点心,看看这一河的风景,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朱微明白乐之扬的心思,知道他不舍与自己分别,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这两个半时辰,平日说来不短,此刻竟是去如飞箭,自己一旦回宫,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想到这儿,心生黯然,也不顾冷玄脸色难看,强笑道:“你一说,我也有点儿饿了,如你所说,就去喝喝茶,吃吃点心!”
冷玄急道:“公主殿下……”
朱微笑道:“冷公公,你别着急,我自有分寸。
只不过,这里不比宫中,你我须得改改称呼,到了茶楼上,我叫你冷先生,你叫我小朱就得了!”
冷玄道:“老奴不敢!”
说着看了乐之扬一眼,两道目光恶狠狠的,恨不得从这小子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他心中尽管气恼,可也拗不过两个小的,无奈跟着两人来到“仙月居”
。
这茶楼高约三层,朱栏青瓦,面朝一川烟波,甚是轩敞雅致。
时当上午,楼上冷冷清清、茶客全无,三人在三楼面河处坐定,讨了一壶明前龙井,四样上等点心,虽然不如皇宫里那么精细,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乐之扬笑指河上,说起若干风流趣事,朱微默默听着,只觉是耶非耶,如梦如幻。
可惜但凡是梦,总有醒来之时,这样的时机,怕是不可再得了。
她低头看着杯中的浮沫,忽然生出身不由主、沉浮难知的伤感。
正忧愁,忽听河面上传来一阵清歌:
“六代繁华,春去也,更无消息。
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
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
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思往事,愁如织。
怀故国,空陈迹。
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
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蛩泣。
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
这阕《满江红》唱得起伏跌宕,满河皆响,高昂处穿云裂石,低回处如绕指精钢,连而不断。
一曲唱完,余韵悠悠,好似霜钟响于空谷,久久也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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