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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过去,我向老婆婆告辞,独自出了门。
那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是我的十五岁生日。
离开尼姑庵,到另外一个小镇,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和往年的除夕一样。
店铺都关了门,没有人做生意。
我就沿着这样的街道,穿过市区,穿过城门,变成了土路,再穿过郊区,碰见车就搭车,碰见牛就搭牛,一路走到天黑,又到了另一个城镇。
我走不动了。
好累。
接下来是遵照镜之的叮嘱,领取我的成年礼物。
我将那枚戒指摘了下来。
轰隆隆……
我看见在街道一侧不远处的空地上竖起了一座新的宅院。
虽不似镜之的山居那样宽广,但也足以容身。
我走了进去。
里面……空空荡荡的。
没有她的身影。
这是我的宅院。
我关上了门。
我苦苦思索镜之为何迟迟不肯飞升的缘故。
倘若镜之真的愿意飞升,那么完全可以直接将镜子交给哪一位小如了事。
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
或许因为心里还有牵绊。
镜之究竟在等待什么呢,一千年,那么久,长的似乎足以约等于永恒了。
如果选择轮回,那就存在与思念的人再度相遇的可能。
但是轮回这件事,从前那个穿着紫衣的镜之在梦境里对我说了。
彼岸,转世,天堂……种种说法证据不足。
人只是孩子,不知道镜子的含义,将自己制造的镜子里对此岸的映像当作了彼岸,制造出轮回转世等等东西……
而如果轮回转世真的是镜花水月一般虚妄,那怎么解释我见到的那么多鬼魂,以及镜之的祈祷?那些景象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的幻觉?
而且那个对着孔明灯祈愿的镜之,和先前梦中所见的、铁石心肠的镜之如此不同……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改变的?
且先不说轮回转世的事情,来看看镜之交给我的那个问题:寂灭与轮回,究竟要选择哪一个呢。
她最后说,她会在寂灭中等我。
但倘若真的归于寂灭,灵魂,肉体,应该都不复存在了吧。
她如何能在寂灭中等待我,再和我相遇呢?
如果说她愿意和我相遇,那为何要将那面镜子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自己不得不飞散开去呢?
也许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选择寂灭而非轮回吧。
永恒的涅槃寂静究竟有什么乐趣,我不懂。
天人享受着无限的时间与空间,镜之这么和我说。
但镜之却不得不拘束在宅院的时间之流里,不能跨出去,这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