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初高中用来夸张作文不得不编出来的瞎词,可此时竟是让她觉得这词一点儿也不过分,空中甚至还隐藏着死亡的气息,一步步包裹着她,直至感到了空气的稀薄和浑身的不自在。
顾期留看了眼顾湄,掐掉了快烧到指尖的烟,又掏了一根出来准备点上,顾湄伸手,从他手中将烟抽了出去。
“顾湄,不说别的,你要小卿以后怎么办,你让我以后怎么见老陆。”
顾期留没了烟,一时找不到趁手的东西,只能搓了搓手,抬眼看向顾湄。
顾湄正欲说话,就听那头张绮哭了出来,她吓了一跳,忙看向张绮:“妈。”
“你要我怎么活,你要我怎么办,你这小王八蛋,生你的时候就遭了罪,现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遭一份罪,你就是想活活气死我是吗!”
张绮的情绪来得突然,这让顾湄被这赤|裸裸的责备钉得浑身是洞,没有哪一处不疼,启了启唇,却没发出半个音节。
“好了。”
顾期留拍了拍张绮,“不是说好的好好说吗。”
张绮捂着眼睛侧头偏过一边,也不再看顾湄,默默垂泪拭眼。
“顾湄,其他的我也不问,但是你生病的事,小卿知道吗?”
顾湄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顾期留,她生病的事谁也没说过,现在被顾期留一语道破,像是这两年来,他们都知道一样。
特别是一提到此,张绮就哭得更加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连纸巾也都堵不住。
顾淮给顾湄倒了一杯水:“这事很早以前肖笙就告诉我了,她说你病了,虽然没告诉家里人,但是她身为经纪人,如果不将这些都交待清楚,怕以后出事了没法给个交待。
虽然不是要人命的大病,回来后我就跟爸妈说了,只是这病让你不好受,大家也就从不提。
可是对小卿来说,你的不告诉好比欺瞒,所以爸才这么问你。”
顾湄怔怔地看着顾淮,想从他一开一合的唇中理解话的意思,今天之内遭遇太多的刺激太多,内容太杂,让顾湄一时没回过神来,看着顾淮差点脱口问候他大爷。
顾湄低头将顾淮的话来来回回嚅了三遍,才终于从其中体味到了这几年来自己作天作地还能有人给自己擦屁股,都是源自于这个家给予自己的全部包容和爱。
就算此刻张绮红着眼哭着闹着责备着,可那也是众多对爱表达中的一种。
顾湄生病,要从陆卿走的那一年说起,陆卿走的那一天她没有去送她,单单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顾淮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进去打扰喃喃自语的她。
她将十八年来同陆卿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用语言表达了出来,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感动,每一个笑,都在她眼前一一出现,她也偷着乐了一把,好似陆卿从没离开过那般。
可直至将所有的情意都述说出来的那一天,她终于发现自己不对劲了起来。
在她的面前,有和陆卿一模一样的脸,支着脑袋微笑着听她讲着从前的大事小事,她说“我爱你”
,“陆卿”
也能笑着回自己一句。
那从“陆卿”
嘴里脱口而出的“我爱你”
终似劈头冷水一般泼了过来,顾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举目四望,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那些天时时伴着自己的,不过假象。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太思念陆卿了,可直到她学习,她画图,她吃饭,她睡觉,“陆卿”
如影随形,像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又像自己奢望的场景。
她才发现自己生病了。
她背着顾淮去见过心理医生,那时候她还没有什么收入来源,跟顾淮说的是学校有课题要做,从顾淮那儿拿了一些,又将自己获奖得来的奖金汇在了一起,第一次去了心理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