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待我伤势恢复到能够坐起身时,篾匠只要出门,就用布条绑了我的双手双脚,将我反锁在屋中。
我有一个优点,从不在明面上反抗他。
那些天里,我安安静静地养伤,无事可做时就在脑中回想爹娘与篾匠教我的一招一式,又翻来覆去琢磨当日那两个人使的招数,最后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我已年满十四,错过了习武的好年岁。
即使从今日得遇良师奋起直追,此生也无望打败他们。
我愈加不着急了。
村里的娃娃撕开窗户纸朝里张望时,我正被绑在床上哼着歌。
娃娃嬉皮笑脸道“听说你偷人东西被关起来了”
他是当初我用竹条抽的那家伙生的儿子,脑子呆呆的不太好使,性格倒是顽劣,在地里滚了一脸脏泥。
我也笑道“真是瞎话,我明明在干一件大事。”
娃娃奇道“什么大事”
我道“我呀,在寻一把剪子。
只有世上最快的剪子,才能弄断我手上的这布条。
可是到今天已经有几百人来试过了,谁也剪不开。”
娃娃歪头道“我家倒是有一把剪子,可我爹娘不让我碰。”
我笑道“你去偷偷拿来,从窗户丢进来,我一试便知。”
半个时辰后,我带了一点盘缠与一把匕首,翻窗出去离开了村子。
我一路跟人打听八苦门的方向,夜里就学乞儿寻个挡风的地方和衣而睡。
磨穿了两双鞋,总算入了他们一个分部的地界。
我在城里寻了处最热闹的茶馆,混了个洗碗倒泔水的活计,同时竖起耳朵探听八苦门的消息。
他们在此地已长成一方霸主,便连父母官也要让上三分,门中喽啰来茶馆听曲儿都敢作威作福。
一个人若是奔着送命去做一件事,多半总是能做成的。
我摆出一副伶俐嘴脸,干活也比谁都麻利勤快。
待我被提去大堂当伙计时,距我离家已经整整一载。
梦见篾匠不过六七回。
头几回他总在厉声训斥我,到后来他不言不语,只漠然瞧我几眼,便背过身走远了。
我在梦中追他,追进一片混沌暗夜里,怎么也找不见他的影子。
最后筋疲力竭地醒来,门外的梆子声沉沉地敲落在街巷。
我一点也不怕死,我只是怕他,怕他还在等我回家。
六
这段时日我费尽心思摸清了八苦门的底细,所以那癞脸汉子被一群绛衣人前簇后拥地迎入厢房时,我一眼便认出他是个排得上号的头目。
我转去厨房端了菜,从袖中抖出一包耗子药全数倒进汤里,贴心地搅了搅,陪着笑脸摆到了他面前。
半柱香后,里面终于一阵嘈杂,传出了一声濒死的嘶吼,真叫人听得畅快。
便闻“喀拉”
一声巨响,厢房的木墙被人踹破一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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