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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锋芒毕露,并不见得是好事啊。
我摇了摇头,侧眸看去,正巧见到姜灼嘴角边那一丝嘲讽的弧度。
这个表情,难道姜灼自负文学修养要远高于那林小姐么?
还是说,她鄙夷的对象,另有其人?
我又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寻过去——原来她一直在关注着的,是那坐在上首的沈大人。
这个沈大人又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在我陷入思考之时,却觉得手臂被轻轻一触,姜灼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脸上,教我情不自禁地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只见她薄唇微抿,似乎是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声,以眼神示意我去看前面的那条小水渠——竟是那小金樽悠悠地飘到了我的位置前,被底下的鹅卵石抵住,就此停止不前了。
而这也代表着,下一个要进行文采展示的人……是我。
“这位小姐只怕是第一次参加文都诗会吧?年纪轻轻却灵秀聪颖,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哈哈哈……”
我正茫然无措间,就听那上首的沈大人已莫名其妙地将我夸了一通,“好,依然是咏菊,一炷香的时间,请吧。”
她说完就一脸期待地望着我,教我不知该怎么拒绝。
桌案上有现成的文房四宝,我随手抽了一支细狼毫,蘸了蘸丰沛的墨汁。
架势摆的似模似样,可真要动笔,我却对着雪白的宣纸犯了难——这笔墨纸砚无一不是良品,可惜我的毛笔字实在差强人意,难以相配。
说起来,这也怪不得我:练了多年钢笔与米分笔,我又怎么能想得到,有朝一日需要用到这真正国粹的书法呢?
悬腕思考了良久,余光瞥见那点燃的香已经烧去了一半,心里有几分焦急。
其他人与我的位置离得虽远,却都屏息凝神地关注着我,只有那沈大人老神在在地饮着杯中的酒,跟着悠悠作响的琴声摇头晃脑——似是对我的水平胸有成竹,又像是对我的发挥漠不关心……这态度真是教人捉摸不透。
感觉笔尖蘸着的墨汁即将顺着重力滴落在宣纸上,未免它滴落后晕出一块难看的墨斑,情急之中,我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简心。
凝神盯着这龙飞凤舞的字看了一会儿,我又鬼使神差地在后面加上了一句话……待我写完,那柱香也正好燃到了尽头。
停下笔,我瞄了一眼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桌案的姜灼,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伸手遮了一遮;倒不是担心她能认出我的鬼画符,只是不想教她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写不来诗也便罢了,连字都这般丑。
只是,我自己也明白,这个动作不仅幼稚,而且毫无意义。
只听那沈大人呵呵一笑,招手让领我们进来的管事取过我桌案上的宣纸——我还没来得及拒绝,那不堪入目的作品就已经被递到了她跟前——唉,这下糟了。
我懊恼地捂住了半边脸,对于自己来参加这诗会的决定后悔不已:待一会儿,只怕不仅是姜灼,在场所有人都要晓得我的真才实学了……
想到她们会投注而来的不屑目光,我恨不得立刻生出一对翅膀,好从这里逃走;可是一想到其中也会包括姜灼,这份窘迫便又化作了不可言说的痛楚,一寸一寸地漫入肌肤,侵入了肺腑,教我眼眶发涩,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落下泪来。
犹如等待被判刑的囚徒一般固执地盯着那沈大人,即使知道了结局还是移不开眼睛——然而我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她面不改色地从管事手中接过我的答卷,沉吟了片刻,忽的一拍桌案:“善!”
——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