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他们都不是人,但他们身上也有中国人的某些特征,因为写这些“妖精”
的人是中国人。
这些意见,本来简单的写在《鹿鼎记》的后记中,但后来觉得作者不该多谈自己的作品,这徒然妨碍读者自己的判断的乐趣,所以写好后又删掉了。
何况作者对于自己所创造的人物,总有偏爱。
“癞痢头儿子自家好”
,不可能有比较理性的分析。
事实上,我写《鹿鼎记》写了五分之一,便已把韦小宝这小家伙当作了好朋友,多所纵容,颇加袒护,中国人重情不重理的坏习气发作了。
因编者索稿,而写好了的文字又不大舍得抛弃,于是略加增益,以供谈助。
匆匆成篇,想得并不周到。
围棋杂谈
日前见到一篇访孙中山先生上海故居的文章,文中说道中山先生的居室里除了书籍地图之外,还放着一副围棋,这是他工作读书之暇唯一的娱乐。
我们想象这位革命伟人在规划国家大事之余,灯下与一二知交丁丁敲棋,执子凝思,真是一幅感人极深的图画。
围棋是比象棋复杂得多的智力游戏。
象棋三十二子愈下愈少,围棋三百六十一格却是愈下愈多,到中盘时头绪纷繁。
牵一发而动全身,四面八方,几百只棋子每一只都有关联,复
杂之极,也真是有趣之极。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凡是学会围棋而下了一两年之后,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废寝忘食地喜爱。
古人称它为“木野狐”
,因为棋盘木制,它就像是一只狐狸精那么缠人。
我在《碧血剑》那部武侠小说中写木桑道人沉迷着棋,千方百计地找寻弈友,在生活中确是有这种人的。
当聂绀弩兄在香港时,常来找梁羽生与我下围棋,我们三人的棋力都很低,可是兴趣却真好,常常一下就是数小时。
围棋这东西有趣之极,但就因为过于复杂,花的时光太多。
学习与研究固然花时间,就是普通下一局,也总得花一两个钟头。
日本的正式比赛,一局棋常常分作许多天来举行,每天下几个钟头。
报上刊载一局棋的过程,就像长篇连载小说那样,每天登载数十着,刊到紧要关头就此打住,棋迷们第二天非买这报追着看不可。
所以日本围棋的大比赛都是由各大报纸举办的,这是日本报纸推广销路的重要办法。
在我国,由于下围棋花时间太多,所以它近年来没有象棋这么流行,因为大家是越来越忙了。
广东人喜欢围棋的很少,在香港实在难得看见。
在江浙一带,围棋之风那就盛得多,每一家比较大的茶馆里总有人在下棋,中学、大学的学生宿舍中经常有一堆堆的人围着看棋,就像这里的人看象棋一般。
象棋是从印度传来的(一说是我国自行发明,但从各种资料看来,以印度传来之说较有根据),围棋却是中国人发明的。
古书上说,尧的儿子丹朱不肖,颇有阿飞作风,尧大为忧虑,就制作了围棋来教他,希望他在游戏之中发展智力。
这说法恐怕未必可靠,有无丹朱其人已是一个问题,而据古书上记载,丹朱也没有改好。
不过围棋确是由来已久,《孟子》中就曾谈到弈秋教人弈棋的故事,不用功的人一心以为鸿鹄将至,想着去打鸟,于是学棋学不成。
大约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经由高丽、百济(朝鲜)而传到日本。
现在在日本,反比我国兴盛。
前几天看到北京出版的一本日文本的《人民中国》杂志,上面有一篇介绍围棋的文字,还附了范西屏与施定庵的一局对局。
范、施是清代乾嘉年间的两位围棋大国手,棋力之高,古今罕有,直到现代的吴清源才及得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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