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需要怎样的坚持怎样的勇敢和怎样的神经质?佛祖脸上的笑没有轻浮却有嘲讽:世人太执着,镜月看不破。
可是怎样才看破,放下十八界是否就身轻如羽化?身上的枷锁与脚下的水牢该如何超脱?李白花间一壶酒可以邀得明月徘徊影凌乱,可是就我而言,明月邀不下来,只有单薄的影子空空荡荡地飘在枝叶间被刺得千疮百孔。
谎言终究是谎言,可我还是不忍将那张薄薄的窗纸捅破。
我宁愿自己骗自己。
可是这样的生活让我难过得胃痛,痛得肝肠寸断死不足惜。
无知者无畏无痛无忧伤,知者早已超脱,只有我这样的半知者活该痛得肝肠寸断死不足惜。
生活的琐碎与空洞密密麻麻地回旋缠绕,编织成铺天盖地的一张网,我在网中央神色安详地坐着,没有逃跑的欲望与冲动,因为我总是幻想自己已经身在网之外,如同佛经中的"
觉是"
,想着是也就真的是了。
我坐在网中而时光荏苒,物质和岁月轰轰烈烈地向后退,而思想和灵魂欢欢喜喜地向前奔,如同飞天一样升华精神而空留下肉身。
惟有思想冰清玉洁地持续拔节,如同雨水丰沛中欢天喜地的麦子,张楚说:麦子向着太阳愤怒地生长。
我和我的思想也在向着太阳生长,可是我不知道有没有愤怒。
但可以肯定的是,明天的太阳总会升起,而且一定是新的。
毕业骊歌
还记得两年前看《将爱情进行到底》的时候,看到若彤、杨铮他们一起对着镜头喊“我们毕业了!”
的时候我正在喝水,看到他们阳光而清澈的笑容,觉得幸福就是那么简单而且一击即中,纯净水顺着喉咙往下往下,一直流到那个最深最深的地方,回旋,凝固。
那个时候我才高一,想象高三毕业时盛开的凤凰花,那是离我多么遥远的事情。
尽管遥远,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奔过去,像夸父一样,朝着那个注定涂满如梵高画作般惨烈妖冶的色泽的结果,步履蹒跚地走下去。
然后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诗人说:一回首一驻足,我们都会惊叹,因为我们以为只过了一天,哪知道时光已经过了一年。
某某杂志上说,毕业如一窗玻璃,我擦着凛冽的碎片不避不躲一扇一扇地走过去,回头一看,只是一地的碎片;一地的流质。
考完外语的那天下午,我很平静地从考场中走出来,阳光耀眼甚至可以说是刺眼,一瞬间,我曾经预想的激情和放肆离我很远,我觉得自己19年的生命在阳光下被轻易地洞穿,当我想着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感到了那么一些难过。
周围人流汹涌,兴奋与沮丧如寒暖流交织着从校园地面流过,我看到周围年轻的面孔,斑斓的表情,想起了他们的还有我的在橙黄色台灯下度过的无数疲惫的夜晚,头顶寂寞的星星,忧伤渐次灭顶。
我以为自己是永远不会忘记高三的,我以为自己可以随时回忆起每一天甚至每一小时,如同看自己的掌纹,丝丝入扣。
可是仅仅是现在,在高考结束的第三天,我已经对那些莫名忧伤的夜晚感觉到模糊,如同大雾中的玻璃窗,外面的世间百态氤氲成模糊的水气只有忧伤的感觉,一再一再,一再一再地倏忽而过。
我能记起的只有我书包里被认真装订的试卷,上面有我认真的蓝色墨迹和更加认真的红色墨迹,我总是不厌其烦地翻看它们如同几年前我翻看小说一样虔诚。
我能记起的只有我书桌上厚厚的参考书,大部分没有时间做,可是仍然一本一本地买回来,微微说这是满足内心的愧疚,为自己浪费时光而赎罪。
可是让我自己惊奇的是,我居然可以清晰地记得每本书的名字,乃至每本书中知识章节的排布。
只是我在高考完的那天就把它们全部送人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它们,面对那些空白的习题,怕后悔萦绕我将来的生命。
我还可以记得各科老师的电话,在高考前的十天假期中,我总是打电话给他们,在他们详细的讲解之后听他们温和地鼓励我说:不要紧张。
我记得自己的模拟考试排名,记得填报志愿时的惶恐,记得放弃理想时的难过,记得雀巢咖啡的味道,记得午夜星星寂寞的清辉,记得自己在相框中放的卡片上面写着:Evennowthereisstillhope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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