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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见五分钟也是好的,他苦中作乐地想,再不见一面,小家伙怕是要闹翻天了。
手上的速度不由得加快,拿着在滴水的餐具走到病房门口,还没跨进去,耳边先传来程欣的说话声。
她语速极快:“我哪里不如她?她无非仗着有一个不错的家庭背景罢了,我也有儿子啊,我拼了命把他生下来,好不容易把他培养成如今的模样,谁敢说他不好?谁能说他不优秀?妈,你觉得小池不好吗?他不配得到那些吗?”
外婆本想劝程欣不要再钻牛角尖,被这难以反驳的逻辑弄得无措,只得软声继续劝:“可是那个女人是无辜的啊……”
程欣已然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无辜,我就活该吗?我先有的孩子,她才是第三者。
我只是想见易铮一面,听他亲口说我不要我不要孩子,我就能死心了,可那个女人凭什么那么对我?”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果然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活该她生出个傻儿子。
到头来,易铮还不是来找我们娘俩?老天开眼,妈你不为我高兴吗?我的儿子那么优秀,终归还是要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
屋里的程欣失心疯般地笑,门外的程非池听得手指发颤,指腹在冰冷的瓷器上按出青白色,心脏一阵紧似一阵地往里收缩。
他早该知道,自己在母亲眼里就是个复仇的工具,亏他先前自我安慰时还抱有一点幻想,认为母亲要送他出国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他好。
现在看来,那逢人便夸的习惯竟也不是为他骄傲,而是把他当成一个物件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
瓷器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突兀声响,屋里的人抬头向门口望,外婆倒吸一口气,慌张地唤道:“小池……”
程非池强迫自己忽略程欣看向他的目光,扭头便走。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和程欣一样疯掉。
“你去哪里?”
背后传来一阵混乱的动静,程欣尖锐的嗓音依旧清晰可闻,“你又要去C大?不准去,妈妈不准你去!”
程非池生生停住脚步,深喘几口气,缓慢地转回身。
只见程欣脱力般地跪坐在门边,手上拿着一块碎瓷片:“你敢出去,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周遭霎时乱成一团,几个路过的护士想去夺下她手中的利器,都被她决绝凌厉的表情弄得不敢靠近。
外婆也被这变故吓蒙了,当场落下泪来,央求程非池道:“小池你快回来,回来拦住你妈,你就听她的话,别再闹了。”
此刻的程非池什么都听不进了。
目睹眼前的情景,他脑中空荡荡,心脏也是麻木的,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哪怕在梦里,他也没有见过这样荒诞无稽的场景。
好像原本只是个普通人的他,突然被穿上戏服推到聚光灯下,下台的门被堵死,台下坐满观众,成百上千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他却连该说什么台词、该做什么动作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找回对身体关节的掌控权,脊背还是僵硬的。
他一步一步走回去,蹲在程欣面前,抬手去握她拿着瓷片的手。
程欣以为他回心转意,身体放松下来,面目也柔和不少,刚想说点什么,程非池抽走她手上的东西,接着摊开右手掌心,对着刚结疤的伤口,当机立断地划了下去。
旁边的小护士惊叫一声,鲜血迅速涌出,滴滴答答砸在地上,很快聚成深红的一滩。
程欣呆住了,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外婆赶紧趁机将她扶起来,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许久才找回神志,将目光从滴着血的手转回程非池脸上。
“妈。”
程非池也站起身,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还给你。”
一小时后,程非池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这才迟钝地察觉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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