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母亲罗秋绫的忌日,叶钦怕后面拍戏要提前进组,没时间回首都,就想先去看看。
罗秋绫被葬在罗家的墓地中,和外公一样地处深山。
从前来这里都是车送到罗家在山上的别墅,第二天早上走两步便到了。
现在没车也没房,叶钦徒步上山,边走边用手机在山上的民宿定了一件单人房。
以他的脚程,走到山上天就黑了,只能留宿一晚,明早起床去慕陵祭拜。
今日空气质量不好,山间雾气弥漫,叶钦爬到一半,举目望去,眼前逶迤向上的山路都看不清晰。
已是日暮时分,偶尔路过的行人也是往山下去,他当时便生出了回头改日再来的想法,拿出手机准备退定好的房间,结果退款按钮点不动,翻回去才发现页面上写着“特价房不予退款”
。
叶钦舍不得钱,思考片刻,咬咬牙,接着往上爬。
渐渐的,浮云漫卷变成黑雾绕山,苍峦叠翠也在太阳收去最后一缕光线后变得阴沉昏暗。
就在这四周唯有微风和树叶摩擦声响的傍晚,叶钦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离开石板小路,只记得眼前这片水杉林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上次经过时,还有阳光从笔直林立的树干间倾泻而出,现在只剩下黑沉沉的碎影。
在附近又绕了几圈,叶钦开始害怕了。
在呼吸变得急促之前,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周封和宋?的电话打不通,郑悦月在工作,让他赶紧打电话向警察求助。
他拨了号码,“110”
三个数字在屏幕上停留许久,直到虫鸣声渐起,山间夜晚的凉意袭入肺腑,他都没有按下拨通。
倒是汤崇中途打来电话,不知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想来那张嘴里也出不了什么好话,叶钦按掉没接。
又一阵风贴面而过,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慢吞吞地将屏幕上的数字清空,重新地按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程非池刚走的那阵子,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窝在嘉园小区的房子里,听见一点风吹草动,都以为是他回来了。
他把枕头被子挪到门口,随时听着门外面的动静,电梯传来的,楼梯间传来的,甚至窗户被风吹动的声响,楼底传来的汽车发动声,一个都不放过。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正常,用各种方法逼自己冷静,不断告诉自己——程非池去了美国,他想回来的时候便会回来了,他最喜欢我听话的样子了,我只要乖乖等着就好。
再后来呢?
再后来,妈妈走了,他考上C大却没办法继续上学,稀里糊涂进了娱乐圈,经历了他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人生,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间丑恶。
现实的磋磨让他一天比一天变得坚强,仿佛给自己戴上一个面具,还在面具上涂了厚重的油彩。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碎成四分五裂?
他的所谓坚强临空而建,中空且根基不稳,故而所有的英勇无畏都来源于内心的软弱,一打就散。
他从来没有走出过那片魔障,一直被困在里面掩耳盗铃,苟且偷生。
五年了,他拼命逼自己长大,却还是活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其实他根本没有长大,他依旧懦弱、自私、虚伪、贪婪,现在还妄图依靠程非池的归来,找到重新振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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