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简顺从上前,他才走了两步,忽然闻得一声冷哼,一把沾血的木剑“砰”
地甩到面前。
骨碌碌地在地上晃了晃。
“师兄的好徒孙!
费尽心血教他养他,他却跑去无端端地大开杀戒。
观中清规肃然,与天下为善,连杀鸡宰牛都回避不忍目睹,你却一连杀了万剑山庄十三个弟子好手、又伤了何庄主,我看倒不该教你武功了,省得败坏了我们数百年清誉。”
二师爷扭头看向这边,心直口快地说了一通,胸膛起伏,肝火未消,“你师父是废物,你也要入了魔不成?”
镇明霞的眼皮撩了撩,没说话。
“杀人?”
江世安听得眼皮狂跳,盯着地上血迹干涸的桃木剑。
他见过多次薛简手握此剑的模样,木剑无锋,他的意志也淳厚淡泊得没有锋芒。
他没法相信,“还连杀十三个?这不是污蔑吗?”
可是薛简听了,却沉默着不做反驳,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一截挺直的、没有弯过的脊背,在江世安眼前跪了下去。
他喉间莫名一哽,总觉得这样的场景自己并不愿见。
……这江湖上如果说有谁是他认可的对手,薛道长绝对是其中之一。
江世安飘着动了动,在他旁边半蹲下来,埋头端详那把木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长此生,真学会杀生了。”
他想问是谁如此罪孽滔天,竟然惹怒了你。
他想问万剑山庄与你并无宿怨,何庄主虽是个笑面虎,却也不敢算计方寸观嫡传。
他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心怀无边善念、冰清玉洁、地位尊崇的人,为什么一夕之间推翻过往二十年的理念,拔剑相向?
但薛简不答。
他视若无睹、耳不能闻,只静静地跪了下去,对着静心堂炉中那柱粗壮的香,他认错,却抬着头,目光平静至极:“师爷,弟子是为心而去的。
我道修心,人之心即为方寸,弟子为此只得破戒,否则方寸大乱。”
观主苍老的眼珠望着他,望着他灰白的、残损的长发:“小简,阴阳两隔,人力终究勉强。”
薛简垂头,低声道:“弟子不能不勉强。”
观主没再说什么了,转头问镇明霞:“霞儿,你说该怎么处置。”
镇明霞看了一眼薛简,笑了笑,道:“师父何必问我,我知道什么。
何庄主开条件让师父将这逆徒绑去、交给他们处理,您不是也给一口回绝了吗?方寸观五百年清名,却不如小简这条命啊。”
二师爷刚骂完薛简,火气没消,听到这儿反而更上火了:“你是他师父!
天天吃喝玩乐不思修行也就罢了,还想着把你徒弟交给外人,咱们自家人说自家话,我骂十句也不能让外人骂一句,他何忠本来就是狗……”
憋回去了,二师爷硬生生咽到喉咙里,“不行就是不行!
这孩子一时犯错了咱们教育就行了,怎么着,养了二十年的弟子,这就不要了?”
镇明霞依旧笑着:“师叔别着急,有你们护着,小简怎么能出事?再说万剑山庄本就藏污纳秽,何庄主背地里做过多少恶心的事儿,也不算让小简冤杀了。”
二师爷偏过头,懒得看他。
镇明霞顿了顿,看向上首:“何忠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不动点真格的,各派诘问,我们也不好开口。
师父,咱们也不能包庇得太过明显。
按照观中旧制,无故杀人,是要逐出门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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