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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厝皱着眉倒退了一步,谢无声正在他身后,单手掌住他的腰:“不舒服?”
凶祟邪佞之物撞身,沈厝魂轻体弱,此时竟还受不得这些,虽不会再魂魄离体,但也绝不好受,他靠着谢无声的身子缓了几口气后,就自己站好示意谢无声:“既然限制出入,那我们就偷偷去。”
两人修道,超脱凡俗,对于凡人致命的瘟疫对于修行者来说,就和风寒感冒一般无足轻重,瘟疫虽说百年难得一见,但人间世事循规而行,存在的事物自有他的道理,超脱之人本不该再插手凡事,只是如今这世道大乱,饥寒食人,倒卖女孩,又无旱生瘟,此世的皇运龙脉已镇不住这山河。
天下处处皆是飘零之相,沈厝也已入局。
谢无声与沈厝回到房间掐了个诀,这镇子不大,他们一路走走看看竟也让他们寻到了程府。
两人直接隐身而入,程府大门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这大概是镇上的首富,高伟宏大,雕梁画栋,门口两座石狮子镇守。
里面四屋三院,深庭水池,还种了古树,一眼过去庭院深深,不见天日,沈厝在程府门口就狠狠打了个冷颤。
屋檐脊梁,白幡纸灯,门口立着一排没点睛的纸扎童人,红男绿女,拱手作揖,大白天都透出一股阴测测的阴气,谢无声抬头望了一眼程府上头太阳被遮住的天:“确实有妖物作祟。”
沈厝点了点头,随即谨慎的靠近了谢无声几分,他本就是药修没什么战斗力,修为又不高,此时畏缩一些并不丢人。
谢无声隔着薄薄衣袖感受到热度的手臂,僵的手都不会抬一下。
沈厝就这么和谢无声并排进了程府,偌大一个程府静悄悄的,和暴躁的要打起来的客栈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交谈声,在再一次推开了书房门,看到桌上还没收起来的笔墨纸砚,沈厝忍不住摸了摸手臂安抚自己:“怎么到处都是人生活的痕迹,却没见到人?”
程府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人的痕迹,可入府以来,别说他们没见到任何一个程家的主人或者是仆从,就连一点风吹的动静都没有,寂静的像是沈厝被封印的那十三年,哪怕天地开阔,他还是皮肉发寒,无意识的拽住了谢无声的衣袖下摆。
谢无声倒是面色自若,水袖落到沈厝的臂膀上,近乎遮住了他半个身子:“别怕。”
死寂庭院里突然冒出人声,沈厝一愣:“你舌头好了?”
谢无声对上他的眼,无比真诚的解释:“刚刚长上了。”
······
沈厝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但也没放开他的衣袖,甚至还多攥了一点布料在手,谢无声的舌头好了,话便多了起来,:“这程小姐八成是入魔成妖或者变成了什么别的东西,这整个程府都鬼森森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照着那个小二儿的话来说,大概是她那个手帕交横死的原因。”
谢无声难得喋喋不休,这话不像是之前在客栈的分析推理,倒更像是在背后的八卦,他乱七八糟,漫无目的的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想着不要停下来,在这没有一点声响,连风铃都不曾吹动的程府,有一点动静。
“什么是手帕交?”
谢无声脱离人世太久,他只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是青梅竹马或是亲密的朋友,并不能理解何为手帕交。
沈厝散出去的魂被这个问题勾了回来,他凝了点神解释:“是两个女孩之间的友谊。
一般来说多存在于大富大贵之家,像程家这种小姐,自出生时就会被拿去生辰八字与同龄的女孩们相配,若是有八字相合的孩子,到了合适年龄便会由这一行的姑姑引见,两人交换姓名生辰,在彼此面前发誓将对方当成自己一生最忠诚不可分割的同伴。”
“她们一生只会有彼此一个手帕交,在见证下许愿结约后便会一同学习一种文字,一种神秘的叫做女书的文字,她们会把这种文字写在扇面手帕上来彼此沟通。”
沈厝对这个群体也只了解了皮毛:“她们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你知道的很多,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什么是手帕交。”
谢无声听着他的解释与他一同到了最后也是最深的一间房,沈厝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在谢无声口中听到对他的夸赞,他忍不住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
谢无声叹气无奈的推门:“我没有被夺舍,你很好,我只是夸、夸、你。”
堆满的,残破的,肢体到处横飞的尸体在被停着棺椁女子闺房中,密密麻麻的被堆成了一座小山,开门的同时,那被不知道用了什么密法封在房间里的尸臭喷涌式的扑面而来,死气怨气混杂着腐烂的恶臭,凝实着那些人最后的执念破门而出。
就连谢无声也只来得及护住沈厝。
“冤啊,冤啊,我死的好冤啊!”
“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有我,明明那天所有人都在!”
“好疼,好疼,我的腿,我的脸。”
“倒反天罡,天理难容,那贱人怎么敢如此败坏门风!”
“该死的是她,是她,她们才该死!”
······
嘈杂的魂声被禁锢在这间停尸房不知道多久,整座死寂的程府在一刻爆发出百人的聒噪,直面如此场景的沈厝在那瞬间耳洞都差点被吵炸,好在骤然爆发的能力很强却也维持不久,在谢无声的阵法下只维持了短短几息便消散了。
沈厝头疼欲呕,却也被眼前的景象震的心神俱寒,沉香木,紫纱,绣花被褥,一间明晃晃的女子闺房,此时连倒下碎掉的屏风上都是干涸的黑色血液,入目所到之处皆是残肢断体,程家上下三十六口,连着看门的狗都被碎尸在程家小姐的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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